满庭芳小说 > 囚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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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来的鱼呀?」

  「舒那拿来的。」

  「是喔。」阿福嫂轻轻地说:「她真是个好姑娘。」

  她拣了两条最肥白的鱼,挑了几颗鸡蛋包好装回圆篓子里,想了一会儿,又装进一大罐仔细封好的蜂蜜酒,然后走到屋外。

  「舒那,总不好白拿你的鱼,这蛋是自个儿养的鸡下的,望莫嫌弃。」

  「阿福嫂,鱼是我心甘情愿给你抓的,不图你什么的,何况还有酒……这太贵重了……」童舒那话一急,圆脸儿胀得更红了。

  「傻丫头,这蛋和酒也是我心甘情愿要给你的,我们家阿福酿的蜂蜜酒,可是大家都想要呢!童大夫年纪大了,睡前喝一小杯,还可以暖暖身子。」

  「这……」

  「你莫再推辞了,童大夫来到村子后,帮了许多人,这酒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童舒那看着阿福嫂眼底的暖意,心中一热,接过了圆篓子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快些回家,童大夫还等着你呢!」阿福嫂知道她害臊,不会开口说好听的话,正别扭着,便催促她回家。

  「是啊,再不回家,阿爹要担心了。」童舒那转过身,跑了几步,又回过身,对着门边的阿福夫妻挥手说谢谢,才转身离去。

  阿福夫妻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个好姑娘啊!」

  「像天上的明月似的。」

  阿福和妻子相视,而后几不可闻地又叹了一口气,唉,这明月虽美,可惜只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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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我回来了!」

  「今天真晚啊!」童大夫笑看着他的宝贝女儿。对于过了不惑之年才得到的女儿,他视为是上天给的恩赐,只可惜妻子福薄,不待女儿长大就因病过世了。

  枉他一生行医,却无法救活自己最心爱的人。

  「啊……我路过阿福大叔的家,见到他们夫妻俩,就……耽搁了。」童舒那对阿爹更加无法说谎,只好手忙脚乱地将竹篓子的东西拿出来,一边说:「阿爹肚子定是饿了,等我炒盘野菜,鸡蛋是阿福嫂给的、鱼是我去河里抓的,都新鲜,肯定好吃。」

  她赶紧抱着食材,咚咚咚地跑进灶房。阿爹跟她不同,阿爹不但聪明、眼又利,从小到大,她哪有事情瞒得过他啊!

  「哦,蜂蜜酒啊!」童大夫很习惯女儿像无头苍蝇一样莽莽撞撞的行为,并不以为意,倒是这瓶密封得很仔细的酒引起他很大的兴趣。

  打开瓶口,一股浓浓的果香跟蜂蜜香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倒了一杯,细细地品尝起来。

  「阿爹啊,还没吃饭你就喝酒!」童舒那端出炒好的菜和蛋、还有烤得香喷喷的鱼走出来,看见童大夫的颧骨微醺,就知道他偷喝酒了。

  「真是好酒!」童大夫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筷子,把菜夹进嘴里,又啧啧称赞道:「好菜、好菜!」

  「阿爹喔!」童舒那有些无奈,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跟着举箸进食。

  才吃了几口,却又想起在山上遇见的……人,不知道他现在还好吗?那些叶子够暖吗?他起来会吃水果吗?早知道该留几条鱼给他的,也许他吃肉……想起来实在有些懊恼……

  「小那,胃口不好?还是有心事?」童大夫眼睛可利了,这女儿有心事哪能瞒得了他?

  「没……没啦。」为了掩饰心慌,她连忙扒了几口饭,猛到几乎噎着。

  「分明心里有事,却是连阿爹也不能说了。」

  童大夫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很是失意。

  「阿爹,你怎么说……怎么……女儿有事从不瞒你的,要是有,也是女儿不了解、不懂的事,既是不懂,又怎么说给阿爹你听?」

  「你不懂什么事?」

  「阿爹,我记得你以前给我说过山鬼的故事,你再说一次可好?」

  「山鬼?」

  「就是若有人兮山之阿……」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阿爹,你那时念给我听的时候说,传说中的山鬼扑朔迷离,简直是倾城倾国的美人,对不?」

  「那是传说,不能当真的。而且鬼怪多害人,遇见了八成不好。」

  没有啊,他没有害我啊!

  童舒那在心中小声地反驳她阿爹的话,那鬼静静地躺着,像一幅美丽的画,美丽的人多半心眼好,他应该不会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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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童舒那就背了两个草药枕、一床薄被上了山,篓子里还有两颗热呼呼的白煮鸡蛋跟肉包子。

  她来到昨天见到他的地方,环顾一下四周,可哪来的人影?

  难道他走了?

  还是自己笨,根本记错了地点?

  她蹲下来,沮丧得想哭。自己与他非亲非故、更非我族类,也没说好下次再连络,凭什么以为他会一直等到她来?

  这样莫名又冲动的沮丧与失落来得如此之急,连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看着地上散成一团的大树叶、还有被踢翻的水果,没错了,这些都是她昨日找来给他的,他真的是十分的不领情。

  想着又觉得十分心酸,她不习惯落泪,只是酸酸楚楚地心揪得难过。她生下来时就很委屈了,被退婚时也很委屈,被嘲笑也好、污辱也罢,她不是都忍下来了吗?

  除了娘死去,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流泪的。

  可那人,怎能说走就走?明明是素昧平生、更或者人鬼殊途,可是,他就这样消失好不该,至少、至少给她一句道别也好嘛!

  她抹抹眼睛,只是一点点失落,她不哭的。

  背起竹篓,来到河边,她本来想抓鱼给他吃的,现在人都走了,还抓什么呢?

  她瞧着湍急的河面,楞楞地发起呆。

  这平凡的河就像她,快要廿五了,早就是老姑娘了,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对,嫁,是嫁过了,只是被休了。其实她也不知道女人是嫁后被休、还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可悲?

  可悲的其实是没有一个懂得自己的人,没有一个欣赏自己、能够互相扶持,共此风景的人。

  她的心,像湍急的河流,虽然河底有许多珍贵难寻的白鱼,可是没有人有勇气去抓。

  湍急的河面,照不清她的面容,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自己的半边脸,那一半与面色不同的淡青,打娘胎带来,让她跟别人不一样的记号。

  「圆脸的舒那长得比天上的月娘还可爱,只可惜,只有一半好看,那就叫半月好了。」

  这是小时候一起玩的同伴给起的绰号。半月,半月,人很好,乖巧又会做事,当朋友好,当女儿也好,就是别娶回家当媳妇,当心给生个小半月,赶明儿个村里就得改名半月村啦!

  众人的嬉笑或者同情,童舒那都不放在心上,随他们讲去。

  山风清爽,我自采我的野菜、抓我的白鱼,回家还有阿爹疼我啊!

  只是、只是,没见着那人心好不甘,不想要他什么的,只想再见他,看他好起来了没?

  只想见他醒来时会不会正如山鬼一般两目含情、浅笑宜人?

  好想好想见到他,这样渴切的愿望从来没有过,哪怕他真是山鬼她也丝毫不害怕!

  他在树上看见她在河边发呆,时而皱眉、时而傻笑,虽轻而易举就可以探知她的想法,可是他不屑。像她这一级的人类,等而下之,根本不值得他去关心,他只是无聊得紧,不晓得干什么好,就暂时观察她当作乐趣好了。

  重点是──该不该与她攀谈呢?

  还有,要跟她攀谈什么?中子星的质量、还是宇宙的终极磁场?

  不过看她那副蠢样就知道对她说什么都是白搭。

  「啊!」他正犹豫的时候,她就发现他了,像发现怪物一样用手指着树上。

  他在!在树上!还盯着她看!

  「山鬼!」她又叫。

  他不耐地皱着眉头,不过他有做过调查,知道像她这一级的雌性体,声音比较尖、比较容易大惊小怪。

  还有,她刚说山鬼,该不是在叫他吧?

  他一跃而下,在她面前站定。

  他一靠近,她反而觉得害羞,手指头悄悄收了起来,将手缩到身后,低下头,正眼也不敢瞧他一下,嘴角却不自觉弯了起来。

  他好英俊啊!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谁能长得这么好,她的前夫是城里有名的美男子,与这人一比,简直像块煤炭,一点儿也不起眼了。

  「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他终于开口了,淡淡的、冷冷的,连声音也好听得不得了呢!

  那一点表情也没有的俊脸、那一点音调也没有的冷冷嗓音、他身上那股跟他人一样淡漠的清冷香气,令她心里几乎要开起小花朵了!

  看着她红得像要熟透的脸,不小心又读到她心里发的花痴,令他俊美的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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