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点了点头。
还记得那时候她为了织那条围巾和那双手套,整整熬夜熬了三个晚上;也记得将那两样东西亲手交给耿牧云时,自己抖得不像自己抖得不象话的手和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情形。如今,那条围巾和手套恐怕已经不存在了吧?又或者,被闲置在衣橱的某个角落,未曾蒙受主人眷宠……
这么一想,她心中的失落感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怎么?妳还是很喜欢他吗?」沈皓突来一问。他很清楚耿牧云在她心里的地位,只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她应该已经忘了他才是。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沈静桐微微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从前她是很喜欢他没错,心里也确实对他暗藏着一份说不出口的情愫,但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屡次帮她,可那并不代表他就会喜欢她。对她而言,他就像是天上最闪亮而孤傲的一颗星,可望却不可即。
所以,当他毕业离开校门后,她告诉自己,这生平第一次的单恋该结束了:关于他的一切,她将之深锁在记忆的书箧里,属于她最美的那一页。
原本以为自己终究会渐渐淡忘了他,可没想到,在与他重逢的那一刻,过往的回忆又鲜明地在脑海里跳跃,那曾经暗恋的情愫也悄悄蠢动起来;剎那间,她才明白,自己从没有真正忘记过他。
沈皓专注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发一语,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难怪这两年妳相了这么多次亲,没有一次中意的。」他径自下了个结论。
沈静桐顿时红了脸。「你胡说什么!你也知道我的腿……妈妈介绍的那些对象,个个条件优秀卓越,而且皆来自上流社会之家,他们不挑剔我就不错了,我怎么可能去嫌弃人家。」
说到她的腿,沈皓的眼神忽地蒙上一层暗影,心窝处又隐隐痛了起来。
凝视着眼前这张和自己相似的清秀脸蛋,他心底充满了不舍、心疼、歉疚及强烈保护欲的复杂情绪。
她原本该和他一样完美无缺的,若不是因为他,她的腿不会变成今日这个模样。从小到大,他们是最最亲密的手足,她因为那条生病的腿所受的苦他点滴感同身受;他永远也忘不了十一岁那一年到医院探望她的那一刻,她的脸如同床单一样雪白,黑黝黝的大眼空洞洞的,一看见他,眼泪立即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个不停,惊惶无助地朝他伸出手,哽咽着说:
「皓皓,怎么办?我的腿坏掉了,再也没办法好起来了,我好怕呀!」
那时候,他也哭了。总是这样,她开心他也开心,她心里难过他也跟着难过。他想奔过去抱住她、安慰她,但母亲紧抓住他,硬是不让他靠近,怕他也会受到感染:讽刺的是,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躺在病床上,因为是他将病毒传染给她的。
为什么他没事,而她却得遭受这样的痛苦折磨?
就因为他是沈家唯一的儿子吗?
这个问题多年来一直是他心里的痛。
察觉到他异常的静默,沈静桐侧过脸瞧着他,唤道:「小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不说话了?」因为是双胞胎,他们总是直呼对方小名。
沈皓瞬即回神过来。「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妳对那个耿牧云始终念念不忘。」随口找了个话题,却也是他心里极想知道的。
沈静桐偏头想了一下。「可能因为他是唯一主动帮助我、对我好的人吧。」
「嘿!人家不过帮了妳几次就算对妳好啊?」他有些吃味的说。「女人还真是感情盲目的动物。」
「怎么?你吃醋啊?」她温恬一笑,扯了扯他的手臂说:「别这样嘛,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真的!他是个很贴心的弟弟,从小到大总是陪在她身边,以她的保护者自居;甚至因为不放心她,舍弃美国的大学而执意跟着她赴日求学。
「妳知道就好。」他佯装一脸勉强接受的表情。「不过,我是不介意多一个人像我一样对妳这么好。」他很清楚她心里的渴望。一直以来,她在这个家并没有受到该有的重视,对沈家而言,并不多她这么个女儿,而他的诞生更是完全掩盖了她的存在。
「嘿!」她轻捶了他一下。「连你也怕我嫁不出去啊?」
他微笑地注视着她,眼里流露出一抹怜惜,说:「怎么会呢?妳绝对值得一个懂得欣赏妳、爱妳,疼妳的好男人。」而他,将不惜一切帮她找到那样的男人。
忽地,耿牧云这个名字又跳入他脑海里。小桐从来不曾对一个人惦念这么深,或许……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对象。有机会的话,他倒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
等等!他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下。耿牧云、耿牧云……这个名字念多了,他突然觉得这三个字很眼熟,好像最近曾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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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一场男欢女爱的酣战方才止息,空气中还残留着激情的味道。
喘息渐趋平缓后,耿牧云起身套上饭店准备的浴袍,走到窗边燃超一根烟,望着窗外夜景,缓缓地吞吐着白茫茫的烟雾。
这是一家位于台北市中心的高级饭店,十层楼高的位置让他轻易地拥有最好的视野。夜还不是很沉,霓虹四处闪烁,远方的车流像天边迤逦滑过的流星般,穿越他眼下的不夜城,他的思绪也随着那流动的光带起伏载沉。
「在想什么?」身后,一双藕臂圈上他结实的腰身,柔软的女体跟着贴上宽阔的背脊。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烦人的事。」淡淡地回了句,他的目光依旧凝注在窗外黑夜里的某一点。
何美菱将脸庞贴靠着他的背,柔声道:「还在为公司的事烦心吗?」与他同在一家公司任职的她,很清楚他的困境。他是一个有野心又有才干的人,长时间遭人恶意打压,不得出头,确实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
他沉默着,不说一句话,只是眉间的皱褶微微加深了些。
「考虑过跳槽吗?」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背。「最近有家公司有意挖我过去,提出的条件很吸引人,他们也很需要像你这样出色的业务高手。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跳槽?」
耿牧云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跳槽?妳真舍得离开?」话中别有意涵。
他的问话让她温柔放松的表情微微一凝。「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对方给我的待遇可比沈氏高得多。」
「妳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他挑了挑眉,似乎下大赞同她逃避问题的态度。「妳和杨经理之间还好吧?」身为公关部经理得力助手的她,和自己的上司发展出一段长达四年的婚外情,这段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她微瞇起眼,有些不悦地松开手。「为什么提起他?现在是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我不想谈他的事。」
「不想提他,是因为他在妳心里仍占有极重要的地位吧?」他平淡地说出自己的看法,神态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何美菱冷笑了声,「以前或许是吧,现在我可没那么确定了。」爱上一个已有家室的人,那苦头她尝得够多了。
随后,她移步至他面前,斜着眼,唇瓣轻勾地睨着他,淡露一股妩媚风情地问:「你很在乎我和他之间的事吗?」
他皱了下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怎么会呢?我很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明白自己无权涉问,」
他的回答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你……一点都不吃味?」
「吃味?」他的表情更讶异了。「妳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负累,只是纯粹需要彼此的慰藉,我不会造成妳任何困扰。」
闻言,何美菱脸色微微一白。她深知他的个性,也明白听似无情的话语却是出自他诚实的表述。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感情没有暧昧的灰色地带,
只是……她以为,他终究会对她产生一些感情,就像她对他一样。
没错!一开始,她确实只把他当成是一个慰藉。身为第三者的苦闷让她极需另一个发泄的出口,但是,当她愈来愈靠近他、了解他后,就无法抗拒地被他吸引,并且发现自己愈来愈在乎他,渴望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改变。
「如果说……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给我带来困扰呢?」她咬了咬唇,试探地问。
耿牧云困惑地皱了皱眉,似乎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刻意绽开一抹俏皮的微笑,以轻松玩笑的口吻说:「我不介意为了你抛弃另一个男人。」
这是她的真心话。论事业成就,他虽然还比不上杨承修,但依她看人的眼光,她相信他绝对是个可期待的绩优股。而在其它外在条件方面,他无疑比杨承修更出色;最重要的是,他还单身,光是这一点,他在她心里便占了极大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