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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躺在湖畔草地看云,圣徒也翻白肚皮对着天。

  「姑丈,那朵云飘得好快……它很轻吗?」多闻指着天空,问梁望月。

  「嗯。」梁望月笑了笑,答道:「二十亿个云粒子大约只有零点五至十七克重--」

  「那么轻呀!」多闻惊讶地叫道。

  「是啊。」梁望月瞇起眼,云朵映在他眼镜镜片上,他继续说:「今天天气很好,有风有阳光,云就更轻了--」

  「它们是搭着高原的风快车,去远方流浪旅行吗?」多闻又道。

  梁望月哈哈朗笑。「小闻,妳真有想象力,以后继承姑丈衣钵,当个作家吧。」他坐起身,赞赏地抚抚多闻的额头。

  多闻眨细眼眸,跟着坐起身,小脸认真又困扰地说:「可是我要继承爸爸的工作呀,我得当一名建筑师才行耶,姑丈……」她对梁望月感到抱歉。

  梁望月神情和蔼地凝视着她。「多家的人都是建筑师嗯?」他在他们的工作室看了一些建筑数据,隐约知道这是他们世袭的家业。

  多闻点点头。「死去的爷爷是建筑师,奶奶是画家也是城镇规划专家。我长大也会像爸爸继承爷爷奶奶的事业一样,成为建筑师……」年纪小小已经相当清楚自己未来的人生。

  「那--妳姑姑为什么没成为建筑师?」梁望月抚着翻白肚皮睡大觉的圣徒,闲聊似的问着。「她是多家的异类,不会画图,是吗--」

  「不是的,」多闻猛摇头。「姑姑不是异类!爸爸说姑姑小时候就是画图高手了,我同学--陶子墨,她家农牧场的医护所,是姑姑设计的!」搬出菜园湾农场医护所当例子,她急着澄清姑姑的能力。

  「我知道了。」梁望月笑了笑。他在这座岛上住了三年,根据他日常的观察,岛上人民从事的工作大多是家族世袭,像多闻上学的学苑,所有的教师都姓白,显然这座岛的教育系统是由一支姓白的家族负责。而多家管的无非是建设营造,就因如此,他才感到疑惑--

  「为什么多婕选择当医师……」梁望月低喃。

  多闻听到他沈厚的嗓音,皱起眉心,说:「我也不知道……」她摇摇头,大眼水汪汪地盯着梁望月。

  梁望月回过神,看着多闻可爱无辜又认真的小脸,摊摊双手。「没关系,姑丈自己问她。」他站起身,高举双臂,伸懒腰,转移话题,说:「天气很好,如果有帆船,我们也可以像云一样,搭高原的风快车游湖。」

  多闻表情欣喜,从草地上爬起,两只小手抓着梁望月的大掌。「我知道船坞在哪里!」她说着,拉着梁望月走上湖畔草坡,沿碎石小径前行。

  梁望月回头叫了一声:「圣徒。」

  那翻白肚皮的幼狼迅即跳起,乖乖跟上他们。

  龙鳞湖的范围极广阔。多闻告诉他,比较多人聚集的地方是在角岩岸畔,那边的湖岸下是绿草坡,而是由黄色大岩块砌成,斜阳一照,就会闪烁金黄光芒,所以又叫「夕日湖畔」,那边有堤岸,可以散步赏落日,因为人多,船坞里的船具也维持基本的日常汰旧。

  「夕日湖畔的船很新,可是人太多,我不喜欢去……」小女孩的语意透露着怕生害羞的个性。「这里比较没人来,我和爸爸都是用这里的船。」

  梁望月笑着,眸光直视前方。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多闻带他来到眼前这间结满蜘蛛网的旧船坞。

  「哎呀!」多闻叫了一声。「我和爸爸好久没来……变好脏,不知道里面的船还能不能用……」

  「我进去看看。」梁望月抚抚多闻担心的脸,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板浮坞,走进山洞般的船坞里。

  昏暗的船坞,幸好有阳光射在水面上,几艘小船歪七扭八、头尾碰在一起,随着湖水溢溢升升,擦撞出声响。梁望月蹲下身,拉开歪挤的船只,检视一番。有几艘船底迸裂,大半船身泡入水里,还有青蛙在游泳,明显不能使用了,唯一一艘没渗水的,侧舷坏了大半,有些不平衡。

  「姑丈。」多闻抱着圣徒在船坞外喊着,一面往里面走。「可以吗?」

  梁望月不想让小女孩失望,决定修补一下比较好的那一艘。「没问题,姑丈弄一下就--」他站起身,头一抬,嗓音顿住,长指推推眼镜,仔细盯住悬挂在屋顶脊梁下的东西。「太好了!」他击掌,笑了起来。「小闻,有一艘不错的小帆船喔!」

  「真的吗?!」多闻又惊又喜,走到梁望月身旁,顺着他上指的手势仰望。

  「啊!真的有耶!我以前和爸爸来,都没看过……」

  「可能是不久前有人偷藏的吧。」梁望月笑说。那船身满新的,活动稳舵和尾舵有点薄,像刀片一样,但看起来没问题。他走到船坞尾端,在墙边找到吊绳索具的升降轮,拉开固定夹扣,才想起没有清空水道。

  「小闻,妳过来。」梁望月招手道。

  多闻回身,走过去。

  「待会儿,妳轻轻转动这个摇杆,让船慢慢降下,姑丈去移开那几艘坏船。」他交代着。

  多闻点点头,放下圣徒,照着梁望月的话做。

  梁望月回身去清理水道,将不能用的船只往旁移,作手势要多闻放绳索。

  多闻转了一圈摇杆,空中突然啪地一声,一道灰尘扬开,帆船尾端左右乱摆,轰隆隆地快速坠落。

  「啊--」多闻尖叫起来。圣徒胡乱地吠叫,绕着圈跑出船坞。

  梁望月来不及闪避,左手臂被尾舵划过。

  那帆船尾端落入湖中溅起水花,另一端还高挂在半空。

  多闻放开摇杆,慌张地跑到梁望月身边。「姑丈……」

  梁望月右手按着左上臂外侧,背靠着结满蜘蛛网的墙面。

  「姑丈……你流血了……」她嗓音抖得厉害。

  梁望月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深呼吸一口,语气清晰地说:「没事。」

  「可是……你流血了……好多血……」多闻像是快大哭的样子,但她吓坏了,反而哭不出来。

  梁望月侧过身,抬起左手掌,落在多闻头顶,揉揉她的发。「没事的,妳别担心。」他轻推着她往船坞外走,甚至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说:「姑丈明天再陪妳游湖嗯……」

  第四章

  皇莲邦开车经过龙鳞湖,一只奇怪的小动物在车道中间乱跑乱叫。他觉得有点眼熟,发好心地停车。那小动物立刻跑到车门边,像幼犬一样吠叫,彷佛要他下车。

  皇莲邦开门下车,那小动物一口咬住他的裤管,拉扯着。皇莲邦神情转冷,蹲下身,一把抓起小动物。

  「圣徒?你叫圣徒对吧--」他认出这小动物是梁望月养的幼狼。

  圣徒又对他叫了两声。

  皇莲邦将圣徒放到车道边的草地上。圣徒叫了一声,奔跑起来。皇莲邦若有所思地看圣徒跑了一段后,迈开长腿跟上去。

  圣徒引领他往湖畔走,一辆脚踏车停放在碎石步道旁的立车架。皇莲邦停顿一下脚步,眸光深沈地盯着脚踏车,好一会儿,微皱眉头,低语:「Luna吗?」他抬眸,看见圣徒停定在草坡上缘,似在等他。

  皇莲邦继续走向牠。

  圣徒沿着草坡上缘跑,皇莲邦跟着走了一段算长的距离,然后圣徒跑下草坡,持续嗥叫。

  皇莲邦站在草坡上,遥望湖岸那间废弃船坞。

  一大一小的人影从船坞走出来,摔坐在草地,看来是遇上了麻烦。

  「姑丈……」走出船坞,多闻跪在梁望月右侧,带着害怕担忧的哭嗓。

  梁望月坐在草地上,低喘着,费力地脱下衬衫外衣,缠绕左上臂的伤口止血。

  多闻看见他的汗衫背心也染了血,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别哭,小闻,没事的……」梁望月一面安抚多闻,一面压紧伤口,但血流得太快,衬衫一下就红透了。

  多闻的眼泪更加哗哗地往下掉,颤抖着小手褪下身上的小外套,要帮梁望月包裹手臂。

  「不用了……小闻。」梁望月摇头,冷汗让他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掉在草地上。

  一双擦得雪亮的三节式皮鞋定在他眼镜前方。梁望月抬起头。男人缓缓蹲下,捡起梁望月的眼镜。

  「Luna--你看起来很糟。」皇莲邦斜扯一下唇角,把玩着手里的玳瑁框眼镜。

  梁望月哼了声。此刻,皇莲邦就算露出再多讥讽表情,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模糊,何况这是多余--皇莲邦那张脸,天生冷傲,像面具一样,再怎么挤眉弄眼也变不出什么好脸色。

  「真可惜,你费事改变了那张脸,我居然看不清楚。」梁望月竭力使语气听起来平稳。一阵湿热感陡然滑过他左手腕,他瞇眼回眸,认出圣徒,低笑:「你这嗜血的小家伙……」他手腕有血迹,圣徒竟这么舔了起来。

  多闻跪着移到梁望月左侧,抓开圣徒,仰起泪颜盯着皇莲邦,说:「先生,拜托你,救救我姑丈……送他到医疗中心找我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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