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起意来这儿野营……」皇莲邦瞅着多婕。他很了解她,好早以前,他就清楚她是一个随遇而安、勇于尝试的女孩……
多婕意识到皇莲邦的目光,微笑说:「我昨天和梁先生来这儿野放幼狼。」她看看梁望月,再看看皇莲邦。「你们好像认识,我不须做介绍嗯。」
皇莲邦颔首,朝她张开双臂。「过来,小婕。我们好久不见了--」
多婕盯着皇莲邦,甜美的笑容跃上眉眼,轻移纤足。
「妳应该先进帐篷换衣服,」梁望月拉住她不放。「我们现在要拔营,找其它地方野放--」
「既然已经野放在这儿,为何还要找其它地方?」皇泰清插言问道,眼眸沈缓流转,盯着梁望月托抱在腹前的小动物。
梁望月随即回道:「我不想下次看到这家伙时,牠已是两位身上的一件皮草。」他的语气不温不火。
一阵冰凉的风从湖面吹来,雾气慢悠悠飘移。
皇泰清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保育协会的赞助者。」他背起猎枪,对梁望月说:「你可以放心让这小东西待在这片山林野地。」
「小婕,」几乎在皇泰清结束话语的同时,皇莲邦接着说道:「妳进去换下衣服,和我们一起回高原--」
「不可能。」梁望月跟着出声,不知是在回应皇泰清还是反驳皇莲邦。
多婕看着三个男人,红唇噙着笑。「希望我换好衣服出来,你们三个不会吵起来……」柔荑抽离梁望月的掌握,她翩然转身,进帐篷,突然又探出脸庞对梁望月说:「他们带了枪,你可千万别和他们打架嗯。」
梁望月凝视着她,异样光彩掠过眼底,他撇唇,撩高帐篷帘幕,弯低身躯的姿态,像在会情人,俊颜十分接近她。「这是什么意思--妳在担心我?」
多婕盯着玳瑁框眼镜下的墨绿眸子,不说话,素手摸摸挤在两人之间的顽皮幼狼,美颜绽开谜样的笑容,退进帐篷里。
梁望月哼笑,垂眸,表情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宠溺,拉上帘幕拉炼,抱着幼狼转身。皇泰清正好扛起枪枝,上膛,朝太阳露脸的树林顶,射出一枪。那条训练有素的阿富汗猎犬,瞬间跑离车旁,追进东方的树林里。梁望月唇边浅浅的笑纹马上消失,快步走向皇泰清,大手抓住还在冒烟的枪管。
「在我面前,你最好停止这种行为!」梁望月语气强烈地道。
「我打中了一只野雁,也许可以当这小东西的早餐。」皇泰清微笑看着梁望月手里的幼狼。
梁望月皱眉,神情愠怒,似乎要动手打人了。
「够了,Luna--」落坐营火堆灰烬旁石块上的皇莲邦站起身,冷冷地开口道:「别忘了小婕的话--我们带了枪。」
梁望月眸光一闪。「那又怎样--」他哼笑,握枪管的手用力一扯,夺下皇泰清的枪,往皇莲邦跟前一丢,然后回身,走向自己的吉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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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吉普车开上高原主干道时,硕圆的满月已悬在夜空,辉映高原草海。车子压着月光前行,顺着地势起伏,进入矮石灯座夹道的岩面路坡,空气一下变得凉冷,彷佛是无数细小冰珠凝成。
多婕悠然转醒。在昏暗光线中,梁望月开车的身影正正映入她眼帘。
「妳醒了,冷吗?」梁望月偏首问她。
多婕摇摇头,转身攀靠着窗缘,像在看路旁飞掠的景物。「进入石灯路就是龙鳞湖区了,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她抱起在座位下舔她脚踝的幼狼,回过脸庞,对梁望月笑着。
梁望月探掌摸她的手,果然是热的,她在这样的高海拔区域长大,早已习惯环境,没有什么不适应。
「你呢?你冷吗?」多婕抓下他的手,握住。
他的掌心异常灼烫,倒像生了什么病。她挑挑眉,观察着他的脸色。
梁望月突然将车开离车道,甩尾地穿过两座石灯中间,车轮叽叽叽地出声,刮起泥土草叶喷飞,最后停在月光遍洒的草原上。四周一下变得寂静,只有车子引擎空转声。多婕定了定神,不知何时放开梁望月的手,柔荑紧抱怀里的幼狼。
好一会儿,她看见车外镜上溅了些许泥点,开口道:「你转得太猛了。」嗓音像在抱怨。
梁望月摘下眼镜,侧过身面对她,月光正好将他认真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
「妳真的要跟那两个姓皇的回高原?」他问她。
多婕望着他,月色将他墨绿的眼珠衬映得比平常更有魅力,整张脸有种不属于人间的俊美。人家都说,上了高原就是仙境,耳目所见、心灵所想的人事物,都是美得令人落泪。她在这儿生活了二十余年,此刻她比较想笑。「我发现一件事--」她笑着停顿一下,表情神秘地往下说:「梁先生,你的睫毛好长,而且鬈翘,跟女孩儿一样。」
梁望月皱皱眉。「现在不需要谈我的睫毛!」他闭一下眸,声调开始严肃起来。「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嗓音忽停,一串低抑的气音自他唇间逸出。他想好好跟多婕讲话的,一旁的幼狼却在这时捣蛋似的舔舔他、蹭蹭多婕,用那还不算锐利的牙咬咬他捏在指间的眼镜,时不时对着天上的满月发出细弱不成熟的嗥声。
多婕笑了起来。「圣徒肚子饿了。」她轻轻捎着幼狼颈部柔软的茸毛,问梁望月。「你把面包放哪儿去了?」
梁望月随手往后车座探,拿起一只牛皮纸袋,往脚边空位放。幼狼立刻跳离多婕大腿,半个身体钻进纸袋中觅食。
打发了顽皮的家伙,梁望月回眸对住多婕。「妳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多婕注视着他的眼睛,「这里已经是高原。你跟我一起回来了,不是吗?」她婉转明净的声音,听不出她对这问题有任何在意。
梁望月眸光转深,唇畔的笑容也很沈。「我想提醒妳,我们还没成功野放这家伙。」他指着啃面包啃得没天没地的幼狼。
多婕挑眉淡笑。「我记得你说过--野放不成了。」早上拔营时,他曾这么说,但她可不记得「野放」何时成了她的任务?
「从妳帮牠取名开始,就注定无法野放成功--」梁望月语调沈缓,带深意地转折。「妳无法野放一只有名字的狼。」
多婕沈吟地盯着他的眼。「你的意思是要我养圣徒?」
「高原环境比农牧场更适合狼。」梁望月回道。
多婕垂眸看着沈醉在啃面包乐趣里的幼狼。梁望月所指的「狼」不单是圣徒吧……
「莲邦他们在等我们。」多婕抬眸,美颜盈笑。
石灯路上那辆吉普车,似乎是察觉他们没跟上,正闪烁后灯,静止着,车后座的阿富汗猎犬也在吠叫,像在催促他们上路。
梁望月低哼了声,戴好眼镜,重新将车开上路。
今早,他忙着拔营,皇莲邦和皇泰清不知跟多婕说了什么,她当下就决定和他们回高原。
她说,她只是送宇妥的医疗皮箱到农场医护所,本来就不该多待,她在高原有自己该做的工作。
他觉得她想和那两个姓皇的家伙同行,这让他不是滋味。他忘记告诉她,那两个姓皇的家伙其实是他的手下败将……
一点没错,当年两位皇家公子在牌桌上输得凄惨,承诺带他到一处适合有终身笔障的作家隐居、提升心灵的地方,所以,他来到了这座海岛。
祭家海岛高原上的主宅正在举办一场晚宴,那宴会场地设在主宅一楼后厅堂的大露台,光亮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与月光相互辉映,不用点灯,整座露台就明晃晃地,宛如白昼。说是宴会,但这以家常Buffet形式举行的餐会,其实比较像为亲人接风的洗尘宴,主角自然是两位皇家公子。两位皇家公子显然面子够大,几乎所有祭家人都到齐,恭敬地向他们请安,取好餐食分坐各桌。梁望月选了一个位子,和几名少年坐同桌,多婕在他身旁坐没一会儿,就被隔壁桌的皇泰清拉走,落坐皇莲邦身边。
他们坐的是主桌,正在吃早上猎得的野雁,与这座海岛的拥有者--祭氏老太爷谈天说地。皇莲邦称呼祭老太爷「姑丈」,原来--皇家与祭家的关系,是建立在姻亲之上。
梁望月来这座海岛三年了,今晚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座岛的大家长。他看着同桌的少年们,问其中一个:「隔壁桌的老先生是你们谁?」
头发微鬈的俊美少年看他一眼,没答话,从桌底下抓出幼狼圣徒。「这是你养的吗?」少年问梁望月。
梁望月垂眸,叉起餐盘里的虾肉,送进嘴。「牠是多婕医师的圣徒。」嗓音低沈,像是有什么其它的意思。
少年微微颔首,一手抱着幼狼,一手端起餐盘,站起身,视线往梁望月后方调,说:「我曾祖父好像有话要跟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