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他没再让她摘柠檬,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拥抱她,彷佛要把日后创作时所必须面对的孤独一次弥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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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出柠檬树林时,天空已是一片霞光卷里白云,丘陵被绘染成奇异的绀蓝色。一抹人影融在色彩里,蹓着狗,抽着烟,如果不是那冉冉飘升的白烟和好动的狗儿,那幅景象还真像剪影。
多婕偏转头颅,盯一眼梁望月。
他随即知道她的意思,皱了一下眉头,沈声说:「真的是从来没有过的『难得』--」居然有人走到这片林子来。他牵着她,眸光闪了闪,神情若有所思。
那抽烟的人站在木桩边,感觉像在等人。他们走近,瞧清那人影的瞬间,梁望月怒意骤升。
「你做什么绑着牠?」
「圣徒!」多婕惊讶的声音同时发出。
皇莲邦捻熄烟蒂,用一张特别的纸包好,丢进草丛里。
梁望月走上前,拉过他手中的皮革带,蹲下身,解栓扣,连同圣徒颈部的项圈都解掉,丢在皇莲邦跟前。「牠不是家犬!」
多婕也蹲下身摸着长大不少的幼狼,然后抬头看着皇莲邦。
皇莲邦眼神沈敛,开口:「我担心牠跑进柠檬树林里。」他的嗓音极低,像是故意这么说的。
梁望月听见他说的话,抬眸看他一眼。这个男人,知道他在林子里做什么。他拉着多婕站起身,大掌揽在她腰侧,问:「你来干嘛?」
皇莲邦表情严肃,甚至有些冷,只瞅着多婕,说:「放心,我是来谈公事的,没带婚纱--」她和梁望月一起走出树林,而且刚刚只注意圣徒,这对他而言,就够了……
多婕盯着他,不说话。
皇莲邦转过身,背对她,往落日方向走。「过来。」他弹一下手指。
圣徒竟乖乖跟着他走。
「Luna,这只狼--」他边走边说,嗓音听起来还是有种随心所欲似的傲慢。「我这辈子都不会还你。」
梁望月握一下拳,踢开地上的栓具。「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绑牠!」
「小婕,妳现在选择他是吗……」皇莲邦突然又说。「这也没关系。我今晚要上高原,可以送妳回去--」
「我明早自己回去。」多婕凝望着皇莲邦的背影,打断他的尾音。
皇莲邦没再讲话,优雅的身影慢慢走远。
「圣徒已经变叛徒了。」梁望月低语了句。
多婕抬眸看他。「你很伤心吗?牠被莲邦抢走--」
「怎么会。」梁望月摇头,牵着她往前走。
「你把牠当成自己的孩子,不是吗?」多婕笑着又问。
「孩子啊……」梁望月眼神邈远,沈吟了一会儿,转头问她:「有吗?」
「嗯?」多婕挑眉。「什么?」
梁望月停下脚步,回身揽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美丽的容颜,说:「孩子--有没有?」一掌移到她的腹部。
多婕神情一闪。没想到他竟然想要一个孩子!她笑了起来,拉开他的手,不说话,往前走。
梁望月愣了愣,觉得她的笑容有点神秘,追上前,将她揽回胸前,问:「有了是吗?」语气有点高昂。
多婕看着他期待似的表情,心里一暖,觉得这个男人好真。她摘下他的眼镜,看着他的双眸,徐缓温柔地说:「你今天晚上可以再努力一点……」
梁望月笑了起来,额头抵着她,吻吻她的眼、她的鼻,再封住她的唇。「妳愿意,是吗?」
她回吻他,柔荑拥着他强健的躯干。
他突然觉得,舍不得她回高原工作,也许应该想个办法让她调来接管医护所……
这种事,在这座海岛,可能只有姓祭跟姓皇的,才办得到。梁望月一个外来客,没法影响任何人事调动。
不过,这也不需要了。多婕回高原,其实更好。
因为,那个说是为公事而来的皇莲邦,几乎天天待在医护所与梁望月相处。他的消息来源特别灵通,一知道梁望月又开始创作,马上前来「关怀」。
皇莲邦住在医护所。创作时得独处的梁望月,则把自己关在酒窖的小房间,静静思考、静静写作。他这些年,来海岛前与居住在海岛后,游历所收集的资料,正好可写成一部小说式的浪漫生态纪实,只是需要时间琢磨。
创作的大部分时候,他是孤独的,但这样的时间过得极快,也许正因为他经常待在「地底」不见天日的关系,日子过得就更快了。这期间,多婕来看过他一次,却被皇莲邦强硬地介入他们难得的约会,三人怪异地在码头公园的情侣小馆共进一餐。当晚,他就对多婕说:「妳别来医护所了,以后,我上高原看妳。」多婕躺在他怀里,温柔地答应了。
他们开始聚散离合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两、三年之久,他的复出作「月之游记」第一册「信天翁的盘旋」出版了。
就在他写「月之游记」第二册「月、精灵、橄榄树与柠檬甜酒」时,皇莲邦突然带着长成大狼的圣徒离开了海岛。他想起,他很久没跟多婕见面了,似乎在「月之游记」出第一册后,他们就没再见面,应该有四个月的时间了。他很想见她,尤其现在写「月、精灵、橄榄树与柠檬甜酒」,这股欲念就更加逼近。他收拾简单的行李,即刻上高原。
到了多家,已是午夜时分,出来开门的是多闻。
多闻见到他,显得相当高兴。
「姑丈!」甜柔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好清亮。
梁望月提着登山背包,走进屋。
屋里暗成一片。他停在玄关,问多闻:「妳姑姑睡了是吗?」
多闻愣了愣,摇摇头。「姑姑不在--」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梁望月往楼梯间走。
「不是的,」多闻绕到他前面,仰起小脸,看着他,说:「姑姑三个月前调职到岛外了。」
梁望月一顿。「调职到岛外……」低声呢喃:「她怎么没告诉我?」
多闻歪着头。「可能是姑丈要工作的关系,姑姑才没告诉你……有时候,我也会想去农场看姑丈,可是姑姑都说你工作很忙,而且你工作时,旁边一定要很安静很安静,如果我去玩,可能会吵到姑丈,影响姑丈的工作……所以,姑姑一定也是这样,才没告诉姑丈她调职的事……」
梁望月沈敛眸光,盯着多闻。「应该是吧。」他说了句,俊脸带上和善的笑容。「姑姑不在,家里只剩妳一个人,会不会寂寞?」他抚着多闻的头,问:「想到农场玩一阵子吗?」
多闻呆了一下,唇角上扬,猛点着头。「可以吗?姑丈……可以吗?」
「去收拾行李吧,姑丈等妳。」梁望月微笑。
「嗯!」多闻用力颔首,开心地跑上楼。
梁望月走回玄关,在黑暗中,摸着玄关桌的雕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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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闻在农场住了好几个月,日子过得很愉快。
这天,农场正忙着酿制新酒,梁望月一早走出酒窖小房间,站在花园边境,看着运葡萄的卡车在下方的大小道路穿梭。
酿新酒啊……要不是农场一年到头收成什么水果,就酿什么酒,他一定会以为时间又过了一年。
「姑丈!」多闻的叫声传来。
梁望月转头。
多闻穿着农场的防水吊带工作裤跑过来。
梁望月笑着。「妳今天忙什么?」
「农场要酿葡萄酒,可听说压汁机故障了,我要去帮忙踩葡萄……」多闻解释着。
「用脚踩葡萄吗?」梁望月挑眉。
「嗯。」多闻点头,小脸满是期待。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听子墨说,可以在大橡木桶里,又蹦又跳,感觉好刺激。
「是吗--」梁望月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牵起多闻的手,说:「走吧,姑丈带妳过去。」
「姑丈也想踩葡萄吗?!」多闻惊讶地问出。
「嗯,」梁望月垂眸看她,撇唇笑了笑。「姑丈好久没做这种事了,还真有点怀念。」他还没成为Luna前,曾经在法国乡村一处小酒庄住过,酒庄主人因为没足够的经费买压葡萄机,只能以传统方式踩葡萄取汁……其实反倒有趣!「小闻,待会儿,姑丈可要把妳丢入大橡木桶中喔--」他提出小小警告,逗弄她。
多闻眨眨眼。「姑丈今天不在地下工作吗?」
「休息一天,没关系。」梁望月揉揉她头顶说道。
「喔……」多闻安心地应了声。她没有听姑姑的话,跑来农场找姑丈,最起码要做到不打扰姑丈工作。
「小闻,妳上次说妳姑姑被调到台湾的祭家饭店,是吗?」梁望月又问道。
「是啊。」多闻点点头。「姑丈要去找姑姑了吗?」
「还没。」梁望月回道。
他们走到了坡道。梁望月喊一声:「跑下去吧,小闻。」
「好!」多闻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