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流氓如果讲道理就不叫流氓了。
「XXXX!看你这副贱长相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干么?只准你玩幼齿的,别人就碰不得?妈的!老子偏要跟你马子爽一爽!怎样?想干架吗?别以为你长得比别人高,老子就怕了你!」
黎宇净认真地看了看脑满肠肥的男人,又看了看身材较高、较结实的花拓,一时觉得不忍,粉嫩的手指戳了下花衬衫色狼,两个男人同时转向她。
「你打不过他。」秉持着一贯的诚实,她中肯地对流氓兼色狼说。
花拓的脸顿时黑了半边。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替他直接下了战帖,这下不打都不行了。
「XXX的!今天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甭混了!」
果然,男人一拳往桃花脸上招呼过去,花拓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嘴里喊道:「宇净!站远点!」
黎宇净乖乖地服从,同时无法理解为什么花衬衫男人不肯听她的劝。
男人双眼充血,又扑了上来,花拓身子一侧,反应极快地回了一记右勾拳,对方腹部吃痛,一个重心不稳,肥大的屁股往后重重一跌,模样狼狈不已。
「靠!阿屁、臭头、鸟蛋!」他对围观的人群大叫。「你们死人哪?还不给我全部一起上!」
「老大……」一个不知是「阿屁」还是「臭头」还是「乌蛋」的瘦小混混战战兢兢地出现。「我……我们今天没带家伙……」
被唤作「老大」的男人几乎气得脑溢血。「我XXX!你们断手断脚啊!没家伙不会用拳头!」
「对厚……」这个不知是「阿屁」还是「臭头」还是「鸟蛋」的混混于是招来另外两个伙伴。
花拓一看不妙,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算一算还有八只手,白痴才会留下来逞英雄。
「宇净!」他拉起兀自思索着某种深奥问题的娇小人儿,大喊:「跑!」
然后两人夺门而出。
「追啊!你们这些饭桶!」「老大」先生气得跳脚,从吧台上抄起一个玻璃瓶,领先冲向门口,结果……砰!
他莫名其妙地跌了个狗吃屎,煞车不及的「阿屁」、「臭头」和「鸟蛋」一个个像迭罗汉似的压在他身上,众人面面相觑,只听见最底层传来一连串不清不楚的咒骂。「XXX的!你们哪个不要命的王八把脚伸出来?老子要砍了那条狗腿!」
几个眼尖的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混在群众里看热闹的大胡子酒保,但凶恶的牛眼朝他们一瞪,大伙儿便乖乖地噤声,装作啥都没看见。
第五章
「我想那些人不会追来了。」
花拓停下脚步,放眼四顾,除了远处依稀可闻的车声,周围只有沈睡中的公寓建筑和几盏孤独的街灯。刚刚只顾着逃命,也没仔细认路,看来他们是跑进住宅区了。
做人不能太好奇,他正要好好地告诫黎宇净这个道理,说教的打算却在看见她的模样时烟消云散。她的呼吸因奔跑而显得有些急促,即使在夜色中,他也能看出那张苍白的脸蛋已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有生气,也更加……动人。
桃花眼愣愣地盯着她好半晌,直到那双清灵的眸子浮现疑问时,他才猛然警觉自己的痴呆样,赶紧别开脸。
搞什么!身旁的女孩不仅年纪轻,也绝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型,他怎么像呆子一样瞪着人家,彷佛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
他左顾右看,开始寻找交通工具。由于知道今晚会喝酒,他并没有开车出门。
「平时出租车满街跑,真需要的时候又连个影子都没有……」心里有鬼的人显然不太用大脑。
「现在是凌晨两点,这里是住宅区。」她指出。
习惯成自然,花拓自动闭嘴,反正在她面前当白痴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又摸了摸裤袋,脸色一变。
「我的手机掉了。」八成是刚刚打架时搞丢的……这下要怎么叫车啊?
不过懊恼归懊恼,他要是回那家酒吧找手机,恐怕花家的列祖列宗都会被白目子孙气得在坟墓里翻身。
花拓再度四处张望,几步之外出现的一具公共电话,燃起了桃花眼中的希望之光。「妳等一下,我打电话叫出租车。」
「台湾的电话都不需要话筒吗?」黎宇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种又开了眼界的感觉。原来宝岛这么先进。
「呃?」花拓一时没理解,定晴一看,公共电话的话筒早已被人联机拔起,尸体也不知去向,俊脸登时大黑。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破坏公物的不肖人士,如果不判他个五十年牢饭,实在对不起纳税人!
「电话坏了。」他干巴巴地说道。「我们得走到大一点的马路才可能拦到出租车,妳走得动吗?」
「可以。」
他想也没想地牵起凉凉软软的小手,彷佛天经地义。
不出几步路,便听见黎宇净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他本能地停下。
「断了……」她垂头看着银白色的细皮带凉鞋,右脚的一吋半鞋跟显然禁不起稍早的奔跑而阵亡。
花拓留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两道剑眉对着细致的小脚拧了起来。在路灯下,皮带摩擦出来的痕迹显而易见。
「怎么不告诉我妳的脚快磨破皮了?」
「路还是要走。」说不说,有差别吗?
败给她了……花拓心中暗叹,再次怀疑她是怎么安然长大的。
他转身,弯下腰。「我背妳。」
望着他的背,黎宇净默然。
在遥远的记忆中,另一个人也曾用同样宽阔的背部对着她,原本以为不再在乎的心,蓦地隐隐泛疼。
不,不一样。那个人的背影代表着冷漠,而花拓的背影却象征着温暖。
「没关系,我背得动,妳只管爬上──」语音未落,一双柔荑便搭上他的肩头。属于男人的大手反射性地托起身侧的双腿,然后猛地冻住,连小指头都不敢移动半分。
他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一个花家列祖列宗若知道了,肯定让他只想再死一次的错误。
她穿的是中长度的圆裙,但他敢用脑袋打赌,现在两手摸到的东西绝对不是裙子的布料……
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那不是他的手,那不是他的手,他的手没有停留在那又细又嫩的膝盖内侧……他开始自我催眠。
「我太重了吗?」她无辜地问道,如兰的气息呵着他的耳际,撩得他浑身都不对劲。
「不、不会。」花拓暗自饮泣。「妳……妳说话的时候可不可以把头转向另一边?我……耳朵怕痒。」心里很痒啊!
他是个正人君子没错,不过是个肉做的正人君子,不是石头做的!
「喔。」她偏过头,脸向外地靠在他肩头上,敛目沈思,显然对另一人的挣扎毫无所觉。
他的体温比她高,身上除了在酒吧里沾染上的烟味,还有股清新的味道,她不确定那是香皂还是古龙水,只知道一种淡淡的满足正在胸口慢慢沈淀。
如果这种感觉称得上快乐,那么她想,她此时是快乐的。
重迭的两道影子,在路灯下缓缓前进,花拓努力地漠视紧贴在背上的娇躯,并严正地提醒自己──
要记住,她二十二岁了,自然也长出了所有女性都有的胸部,这是人体构造的一部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要记住,她「才」二十二岁,算起来刚成年没多久,不管她的皮肤有多细致,身体有多柔软,他都应该拿她当妹妹看待。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哭了叫妈妈……」他无声地唱着童谣,坚强地抵御心中的邪思歪念。不过,洋娃娃为什么会哭?他会不会是记错词了?
算了算了!他放弃想不通的古怪歌词,把注意力转移。
「宇净,除了爷爷之外,妳还有哪些家人?」那个不负责任的败家姑婆什么也没说就把人丢下,说起来他还真的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
到底她是在哪种环境长大的?
「爸爸,和妈妈。」
原来她的父母健在,「所以你们全家都移民到瑞士了?」
「爸爸住台北。」
花拓差点绊倒。那她回台湾怎么会住到他家来?
他正要询问,又留意到她话里漏掉的一号人物。「妳妈妈呢?」
「住洛杉矶。」
花拓已经有些晕头转向。「妳爷爷住日内瓦,爸爸住台北,妈妈住洛杉矶,妳国中毕业以前住在台湾,是这样吗?」
「对。」黎氏回答,简明扼要。
「所以妳搬到瑞士之前是跟爸爸住?」
「一半跟爸爸,一半跟妈妈。」
花拓两眼翻白。照这种方式问下去,肯定到明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决定使用比较符合科学精神的办法: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妳的父母在妳几岁的时候离婚?」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六岁。」
宾果!
「他们分开后,妳就轮流住在两个地方,后来妳母亲决定移居美国,可是又无法带妳一起过去,因为妳父亲拥有监护权。到了妳国中毕业,妳的爷爷就把妳接到瑞士念书,我说的对不对?」推论很大胆,又无法解释她跟她父亲之间的关系,但一时之间他也做不出更好的臆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