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
「呃?妳不是住在日内瓦吗?」桃花脸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跟爷爷住郊区。」
「原来如此。」理工科出身的花拓自行演绎了被省略的那句「很少去市中心」。
交谈到此中止。
除了街头的喧嚣和往来的汽车之外,一片冷场。
过了一会儿,某人又开始没话找话说。
「幸亏现在多了捷运系统,对这里的交通多少有点改善,不过空气污染还是满严重的,尤其台北又是个盆地……」
一个行色匆匆、走路不看路的西装男人迎面而来,花拓敏捷地闪了闪身子,又继续说道:「我没去过瑞士,可是看过不少照片,去过的朋友也都说那里环境很优美……」
天地良心,他平时真的不是个聒噪的男人,可是身旁的女孩实在太过被动,他要是不主动说点什么,迟早会被闷死。
否则十万八千里以外的瑞士到底是山明水秀还是鸟语花香又关他什么事!
「我觉得台湾最主要的问题是人口太密集了,人一多,不但车子多,连垃圾也多了起来,原本再怎么漂亮的小岛也禁不起这种摧残……」喋喋不休持续着。
「……宇净,妳有没有想过回台湾定居?」他最后问道。
咦,人呢?
他连忙转身,焦急的双眼在人群中搜索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黎宇净早已落后一大截。娇小的人影正旁若无人、心不在焉地漫步,浑身彷佛笼罩在一层静谧无声的云雾之中。
不必想就知道她又神游去了。
他几个大步往回走,想也没想地拉起她的手。「还以为把妳弄丢了……」
黎宇净如梦初醒地抬头。
「你不必牵着我,我自己会走。」
「像妳这种走法,迟早会被人撞到,要不然就是被车子辗过。」管家公再度发挥唠叨本事。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却没将手缩回。
「妳的手怎么冷冷的?」不给她机会回到那个冥想世界,他接着问。
「天生这样。」
「可能是血液循环不好。」他放慢脚步配合她,努力不去注意掌中带着凉意的柔软触感。「不过比较浪漫的说法是,手冷的人,心是热的。」
她微微一怔,认真地问道:「那么手热的人呢?」
「这个……」自作孽,谁叫他没事要冒出这种鬼话。「呃……那只是浪漫的说法,没有什么科学根据,妳听听就好,不用当真。」
「喔。」清湛的眸子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隐约记得多年前,爷爷也曾这么拉过她的手。同样温暖的掌心,从爷爷那儿,她感受到长者的关爱,而这个相识不过两天的男人,却意外地使她安心,使她觉得备受呵护。
现在,心口彷佛真的开始微微发热……
「花拓……」她轻喊。
他倏地停住脚步,惊讶得忘了走路,害得她也只能跟着杵在路中央。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他还以为她根本忘了他姓啥名啥咧!
「我想去个地方。」她说。
花拓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听起来居然无比顺耳,喜的是她竟然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是相反过来?
「什么地方?」现在就算她想下地狱,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奉陪。
她定定地望着他。「酒吧。」
「酒吧?」他不自觉地张着嘴。「怎么会想去那种地方?」
好吧,他承认他是个老古板,但他就是无法把看似与世隔绝的她和出入份子复杂的夜店两者联想在一起。
「好奇。」
然后没有下文。花拓发觉自己已经愈来愈习惯了。
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他有点惭愧地想。
虽然他长了一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浪荡样,可是,他还真不知道哪里有适合带清纯女孩去的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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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总经理好。」服务台后的总机看着突然出现的老板,目瞪口呆。
老板今天只穿着轻便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平日梳理整齐的头发凌乱地散落,显得有点狂野,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比平时更具杀伤力。
不过,令她目瞪口呆的不是老板的打扮,也不是他的突然现身,而是他正牵着的一名少女。
「嗯。」花拓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便穿过大厅。
在走廊上,他拦下另一名员工。「叶副总人呢?」
黎宇净好奇地看了花拓一眼,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的下属如此冷淡,甚至有些难以亲近。
「他刚开完会,现在应该在办公室里。」男子说道。
花拓越过他,偕着黎宇净走向目的地,直接推门而入,丝毫没留意到追随着他们的多道视线。
接着,所有的眼睛互相看了看,得到同样的结论──
老板真够狠的……居然连这么清纯的民族幼苗也不放过啊!
突然闯入的访客令计算机屏幕后的男人抬起头,即使惊讶,也未展现在那张透着浓浓书卷气的脸上。
「你就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吗?才休假没几天就跑回来了。还是你担心公司被我玩垮了?」叶抒笙嘴角扬起,无论是嗓音或笑容皆温润如水。
「有事找你。」花拓对着同窗兼死党兼下属兼公司的代理负责人蹙了下眉头,觉得那张书生脸怎么看怎么碍眼。
据说,这个姓叶的以压倒性的高票当选公司女职员心目中的「钻石单身汉」,硬是把他这个明明比较帅却不幸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踢到角落纳凉。
没人比他更清楚,叶抒笙其实是人面兽心,标准的衣冠禽兽,除了精得像鬼似的之外,作假和保密的功夫更是超凡人圣。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叶抒笙优雅地起身,这时才注意到房里沉默的第三者。「好漂亮的妹妹……不介绍一下吗?」
花拓立刻心生警戒地瞇起眼睛。
「用你那张书生脸去骗其它人。」他本能地把黎宇净拉到身后。「别想打她的主意。」
不等叶抒笙接话,他又觉得不安,于是拉着自己的「被监护人」走到门口。
「宇净,妳先到外面等我,我不会花太久时间。」
叶「书生」脸上的笑意加深。这可新鲜了……
他不是不知道花拓的好人个性,不过这么明显又强烈的保护欲倒是头一遭。
手掌忽然失去温暖,黎宇净稍微闪了神,然后她点个头,顺从地离开。
花拓把门带上。
「啊……美少女调教计划,我还真看错你了。」尽管满脑子淫秽,白面书生还是一派斯文。
「她是我家一个世交的孙女。」花拓懒得多作解释。「我来是想问你,有哪家夜店比较『干净』,格调也比较高的?」一记凌厉的眼神同时射出。
意思是:你只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其它一概不关你的事。
收到警告,叶抒笙也知道适可而止,不敢多问。他从抽屉里拿出一迭花花绿绿的卡片,全来自台北市各大夜店,数目多到令人叹为观止。
「『Sex Bomb』……不适合,可是小姐身材不是盖的……」光听名字就知道,不符要求。「『Extreme』的饮料很真材实料,只是出入的同性恋居多……『Treasure Island』的气氛很赞,不过你最好挑角落一点的位置,以免帮派火并的时候不小心被刀捅到……」他如数家珍地边念边淘汰卡片,花拓也听得面色愈来愈黑。
原来这个负责跟客户交际应酬的副总经理都拿着公司经费上这种地方。
「『Mermaids』还不错。」叶抒笙笑咪咪地夹住一张粉红色的商家名片。
花拓正要伸手,突然觉得这家店有点耳熟。记忆重现,他露出一个没啥笑意的微笑,原就俊得邪气的脸庞多了几分森寒。
「我知道这家店。」浪子脸逼近白面书生。「上回来公司嚷着要割腕的女人就在那里工作。你不错嘛……哄得人家小姐甘愿为你殉情不说,留的居然还是我的名片!甜头你来尝,黑锅我来背,真方便不是吗?你不提我都忘了。」
「呵呵……忘了好、忘了好!」叶抒笙偷偷地往后挪,急中生智地喊道:「有了!有家『Blue』很不错,是Piano Bar,服务和格调都一流!」
像寻找救生圈似的,白面书生赶紧挖出一张印有地址的靛色卡片递给花拓。
「你确定这家够高尚?」
「绝对高尚!」高尚得让他只去一次就再也不想光顾了。
花拓把卡片塞进口袋,俊脸上的戾气却未消。「很好,现在我们再来谈谈那尾要割腕的美人鱼……放心,只要两分钟就够了。」
喀啦、喀啦扳指节的声音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冷汗直冒,他赶紧打出另一张在紧要关头使用的保命牌。
「对了,我还替你打听到有关你心上人的资料。」
「心上人?我哪有什么心上──」声音连拳头一块儿顿住。花拓想起了同大厦里那位他颇有好感,却因为自己的恶名而迟迟不敢追求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