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屁!对他不好!她怎么都说不通?
花拓心烦意乱地在心底咒骂。他气她的冷静,气她明明说爱他又毫不留恋地要走人。他也气那对半路杀出来的黎姓夫妻,要出现也不通知一声,害他根本没来得及从早上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就得跟她道别。
他不高兴地瞪着地板,赌气似的不肯看她,口中却说:「如果妳爸对妳不好,或是妳过得不快乐,妳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去揍他。」
她没作答,目光反而落在房内的另一点。
「那件衣服……可以给我吗?」
「什么衣服?」他茫然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才看见挂在一旁的男用亚麻衬衫。
「当然,妳喜欢就拿去。」也没多想,他一口答应。「妳如果还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她凝望着他许久,平静的表象终于露出一道裂缝,她勾起一个令人心疼的笑。
「花拓,你是个好人,可是你总忘了我是个女人,这么慷慨大方的允诺,你不该随口就给,我会把它当真。」
他怔忡了。心中一股强烈的渴望催促他紧紧地拥住她,再也不放手,然而他的脑子却硬要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双拳在口袋中捏紧,他一动也不动。
她取下衬衫,把它折好放在书本的上方,然后盖上行李箱。
「我会常常去看妳。」他冲口说道。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过得好,不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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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花家客厅。
花氏祖孙两人排排坐在长沙发上,年轻的那位眼神呆滞地直视前方,年长的那位正低头翻阅着最新一期的Vogue杂志,号称灵犬的「船长」则贴心地趴伏在年轻主人的脚边。
一声叹息忽地出现,花似蝶两眼朝天一翻,知道侄孙那种「不知她过得如何」的病症又将发作──
今日,已经是第三天。
花似蝶认命地放下杂志。真不懂她为何要牺牲所有的约会,在家陪着这个呆侄孙咳声叹气。
「她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姑婆。」
「嗯。」
「她那么单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出来。」
「是啊。」
「天气冷了也不晓得要添件衣服。」
「唉。」八月都没过完,添什么衣服?
「万一她的继母对她不好,也没人可以保护她。」
「可怜的孩子。」他以为这是在演灰姑娘还是白雪公主啊?
「她喜欢神游,要是他们带她上街,一定会把她弄丢。」
「就是说啊。」他当人家智障吗?
「她要是晚上睡不安稳,谁来陪她?」
「……」对于这点,花似蝶无语相应。
她终于很优雅、很高贵地掏了掏耳朵,决定点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小伙子。
「阿拓。」
「嗯?」
「那么担心的话,去看她不就得了?」省得成天荼毒她老人家的耳朵。
「她叫我不要去找她。」花拓双手托着面颊,眉头打结,一脸弃夫的哀怨。
即使过了三天,宇净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还是教他耿耿于怀。她怎么能那么绝情?好伤人……
「哦?」花似蝶柳眉一挑,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孩子倒比我想象的敏感、成熟。」
「什么意思?」目光灼灼的桃花眼迅速转向高龄美女。
「爱情得不到回报,换作是我的话,也会宁愿一刀斩断两人的牵扯,何必再见到那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冷血薄幸、始乱终弃的家伙,没事折磨自己!」
「妳怎么知道她爱我?」挨削也没心顶嘴,花拓只拣重点问道。
「你姑婆我这双眼睛可不是长好看的而已,人家宇净在考虑去留的时候,第一个就是注意你的反应,白痴也看得出来她爱你,想知道你会不会留她,没想到你这没良心的小孩居然连个屁也没放!」替小女生抱不平,花似蝶说话不再顾及贵妇形象。
「我以为宇净会想跟她爸爸团聚,培养亲情……而且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止?」
「都把人家吃干抹净了,你没资格,谁才有资格?」
花拓猛地一呛。「妳、妳怎么知道我、我……」
「你现在不就承认了。」啧,她花似蝶一世英明,居然会养出这么笨的小孩!
「唉,你大了,翅膀硬了,如果你要跟人家小女生玩玩,姑婆这把年纪也实在管不着……」
「我哪有玩她!」他想也没想地大声反驳,没留意另一人阴谋得逞的窃笑。
「不是吗?」她质疑地瞅着他。「不然你对宇净是什么感觉?」
「我……我很努力把她当妹妹关心……」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虚。
「要死了,妹妹你也敢睡!」纤纤玉指朝他的脑袋重重一戳。「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说我很努力,又没说我成功了!」花拓反驳,接着连连叹了好几下,又烦躁地伸手在脸上抹了好几把,就在花似蝶快被他这副落魄样搞得抓狂时,他才又出声。
「其实……其实我也弄不清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我就是没办法放着她不管,而且还想疼她、保护她……」外加没了她,人生好像从彩色变成黑白……
过了漫长难捱的三天,这种感觉只有加剧的倾向。
「那不就得了,把她讨进门当老婆,你可以疼她、保护她一辈子。」顺便生几个小娃娃来玩玩。
「妳不懂啦……我大了她足足八岁,她看起来又比实际年龄小,好年轻、好单纯……」
「是喔,年纪,真有创意的借口……」花似蝶很不齿地白他一眼。「你凭什么挑剔人家啊?她都没嫌你长相浪荡、恶名昭彰了!」
「妳不是常说花家就我长得最好。」他心烦意乱地随口回了一句。
「安慰你的话你也信!」
花拓哀怨地瞥她一眼,继续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在挑剔她,只是我一直以为对我来说,最理想的对象是那种进退得宜、落落大方的成熟女人。宇净跟我原来想要的类型完全不同,我就是不确定我们两个合不合适……」
「厚,真的会给你气出病来……你那不叫理想,叫幻想!」花似蝶翻了翻眼,继续用那种看着「朽木」的眼神瞅着他。
「这么多年来,没有你那个『理想的女人』,我看你也活得好好的!现在才三天没见到宇净,你就一副世界末日快要来临的模样,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你姑婆我以前也幻想过要嫁给一个骑着白马、捧着玫瑰的王子,最后还不是爱上一个秃头又短命的的老公!真爱得来不易,不然你以为我为啥没再婚?理想是虚幻的,也随时可以变,只要对方能懂你、知你,能给你最纯粹、真诚的爱,那么她就是你最理想的伴侣。不知道你念那么多年书都念到哪里去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花拓愣住。姑婆的话没错,打从一开始,宇净便看清了他的本质,从未因他的长相而对他有所误解……她喜欢的,就是原原本本的他。
而他,却冥顽不灵地坚持一些跟爱情毫不相关的蠢事,拿年龄当借口,拿幻想当理由,甚至在她勇敢地开口示爱时,他还执迷不悟地践踏她的真心。
他真是个欠骂欠扁、活该遭人唾弃的超级大浑蛋!
「唉……」花似蝶再度长吁短叹。「说穿了,你就是不爱她,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反正宇净年轻,又是粉雕玉琢的女娃一个,总有几卡车欣赏纯洁女孩的好男人,愿意呵护她一辈子,到时候你这个关心的『哥哥』,也可以闪到一边去了。」
花拓脸色大变,危机意识开始像无数支冲天炮一样在体内乱飙。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也许她父亲的朋友们有一票心存不轨的儿子,也许她那个继母有什么居心不良的侄子、外甥什么的……
这还得了!要呵护、照顾她,应该由他来做才对!
「她爱的是我。」他粗声抗议。
「你又不爱她,日子久了,任何女孩子都会另寻春天。」花姑婆凉凉地检视柔荑,觉得自己差不多该上美容院修指甲了。
「谁说我不爱她!」花拓爆出一句,嘴巴久久难再合上。
一直不肯承认、不敢承认的感情终于突破枷锁。
见侄孙终于开窍,花似蝶弯起嘴角。「你对我吼有啥用,要说你得向──」
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她的话,由于某人此时暂时失去行为能力,她只好接起话筒。
「喂,花公馆。」得知对方是谁后,她立刻换上笑脸。「道远哥,你好啊。」
「似蝶,我刚下飞机,想直接过去妳那儿,方便吗?」
「你在台湾?」
「是啊,我还是不放心宇净那孩子,所以想来看看她。如果现在不方便,我可以晚点再上门拜访。」
两道柳眉一蹙。「可是……宇净现在不在我这儿,她三天前就跟振铭回家去了,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