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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感人肺腑啊,姑娘!”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走到宋典雅身旁,慈悲的拍拍她的手。

  “尽管长途跋涉,一路受尽磨难,这位姑娘仍是矢志不渝,不辞辛劳的追寻今生的最爱……”席中一位妇女咬著手巾,眼含泪水,敬佩的凝视宋典雅。

  “司马锋芒!”宋典雅不做他想,必定又是这疯子设计了什么花样捉弄她。她逼自己以最狰狞的表情鄙视他!

  “她对我可谓一片赤诚,”司马锋芒叹了口气,伸出手掌,轻轻托住宋典雅的下巴。“大伙仔细瞧瞧她这张脸!若非付出了超越常人所能承担的深情,是无法将脸扭曲得如此之厉害!”

  众人用力一看,无不对宋典雅肃然起敬:

  “厉害啊,果然是罕见的扭曲!”

  司马锋芒待人声渐隐后,侧视宋典雅,再续前言:“宋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宋典雅横眉竖目,恨不能扒了他的皮!“你说什么,混──”

  “姑娘没见这里有孩童吗?”司马锋芒不悦的喝止住她,义正词严的教训。“说话要有礼貌,莫让幼小之辈过早认知你险恶的心思。”

  “你……你……”她气不成句。

  “这位姑娘好生勇敢!”一位男食客自座位站起,踊跃的发言。“千里寻情,不畏艰险,公子就不能接受她吗?”

  宋典雅瞪向那人。胡说什么!

  “她原是我二弟的未婚妻,一见我就移情别恋……难道只因为我比二弟更俊美超群、富可敌国吗?”司马锋芒为人性的弱点而万分感伤。

  “这些原因,哪一项不值得寻常女子动心?”门口的一位老妇人腼腆的说道。

  老妇人的同伴点头附和:“这说明她有识人之明,不能怪她。”

  “不,你们都错了。”一看便知是出身贫穷的少年,出面扭转局势,成为反对的人士。“这等只重表面的浅薄女子,我不能接受!”

  “各位。”司马锋芒走过呆怔的宋典雅身旁,朝众人说明:“尽管我对她毫无男女之情,但我十分欣赏她的毅力!若她洗心革面,发挥自己的长处报效朝廷,从官当捕快,前途与作为必定无可限量!”

  “是呀姑娘。”一名年轻女客接著尾声,娇滴滴的劝宋典雅,“司马公子不喜欢你,你该有所醒悟了吧。姑娘家矜持一点比较好。”

  宋典雅如遭雷击,恍然间完全明白了司马锋芒的把戏。

  “司马锋芒!”她双手发著抖提起他的衣襟,然而因为身高上的差距,让她必须仰头看他,气势怎么都矮人一截。“你该适可而止了!”

  “姑娘又何曾心慈手软?”司马锋芒伸出手,比著手背上一小块显眼的紫印。

  “这是什么?”宋典雅不明白他的意图。

  “是你得不到我,伤害我的证据。”司马锋芒指控道。其实,那是他昨夜酒醉不慎撞伤的印痕。

  “我?”宋典雅尖叫。“我哪有碰过你?”

  她哪一回不是被他明枪暗箭伤得体无完肤!

  “人证!”司马锋芒击掌,叫出两名少年。

  “司马公子所言不假!”两名早已套好词的少年,一前一后站到大厅中。“我们兄弟亲眼所见,这位姑娘求爱不成,竟想用武力逼司马公子就范!若非公子反应及时,趁早躲避,说不准就被姑娘给这般这般,那样那样!”

  “我?”宋典雅有口难辩。

  众人以谴责的眼光看她。

  司马锋芒轻盈的走到宋典雅身旁。“若姑娘还想狡辩,物证!”

  他再度击掌,一位大娘走入众人的视线,一个检衽,开始向众人展示──

  “当日,这位姑娘将司马公广压在客栈的梁柱上,意图这般那样,并撞倒了一张椅子。”大娘取出一片破布,在众人眼前摇晃,再继续说道:“椅子散了架,勾住姑娘的衣裳,这就是衣帛的碎片,铁证如山!”

  宋典雅垂下头,沉下脸,杀意在极度寂静中酝酿。

  “姑娘不说话,那就是表示无从狡辩?”司马锋芒不依不饶,表面故做折衷,说道:“我愿不计前愆,原谅宋家宋典雅对我的冒犯,只盼她能够改过自新,从今往后──”

  “啊──”宋典雅陡然尖叫。她所有的理性冷静,像一根绷紧到极点的弦,因他三番两次的撩弄,终于崩溃了!

  宝剑再度出鞘,仇恨不共戴天!

  “段。”司马锋芒一成不变,还是这一句。

  “下不为例。”总管被方才的闹剧逗得笑逐颜开,心情特别高兴,乐意解救司马锋芒的危机。

  刀光剑影在堂内激起剑花闪耀。

  “可怜她求爱不成,恼羞成怒。”司马锋芒绕步在打斗的男女周围,唱作俱佳地向广大的人客表演。“上天,您为何如此残忍?”他手一伸,提示道:“音乐!”

  一群早已准备在堂中央的奏乐老者,应声吹弹奏唱: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华低见牛羊──”

  段总管施施然的飘近。“这些弹唱的老伯从何而来?”

  “我特意聘请的,日后即将进驻金陵分号的乐师!”司马锋芒给了乐师们一个赞美的手势,回眼才注意总管异常的轻闲。“她呢?”

  总管指了指身后倒地的娇躯。

  “你又下重手了?”司马锋芒移步凑了上去。

  “这回她一听音乐,人就晕倒了。”总管对司马锋芒说明。“气晕了。”

  “可怜呀!”

  “你厥功至伟。”

  司马锋芒俯身拍了拍宋典雅的脸,不胜感慨。“唉,人生──”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乐师们机灵的跟随雇工的话,改唱起另一调。

  “他们是我从秦淮河畔邀请来的前花楼乐师。”司马锋芒走回客人面前,介绍道:“因人老色衰被请退了。如今花楼要色不要才,老一辈谋生无门,世态炎凉。大伙听,多么出色的音律──”

  “那是谱曲人的功劳。”总管一边讥诮,一边吩咐店小二将宋典雅搬进客房。

  “我还没说完。”司马锋芒睨他一眼。“出色的音律更需要弹奏实力!”

  他一说,乐一响,轻而易举地将众人原本集中于宋典雅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不相关的事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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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来云去的夜空,月华澄澈。人群离开客栈,掌柜领著大夫进入客房。

  “金盘珠露滴,风摇玉佩清,今夕是何夕……”玩乐一整天,司马锋芒疲而不倦的对月品茗,更有闲情逸致轻吟词句。

  “下一站去哪?”段总管阴声问道。

  “北上。”司马锋芒一手摇了摇名贵的酒瓶,一手掩住脸,目光透出指缝间,瞅住总管。“这回,她还会追我吗?”

  段总管取过司马锋芒的酒瓶,给自己斟了杯酒。“你激怒她,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

  即使宋典雅有所冒犯,司马锋芒连番的捉弄也够本了。然而,此刻他沉静、没有笑容的脸上竟悬著明显的期待,想把雪花滚大成雪球的劣性清晰无比。

  “……想得到什么?”司马锋芒眺望月光。他是商人,从不做无意义的事。这回破例了……不,不止这一回,为了她……破例不知有多少回了。

  “她是我看著长大的,虽然我忘了认识她有多少年了。”司马锋芒单手托腮,目光凝住,仿佛陷入了空茫茫的回忆之中。“她小时候经常跟著我,当时的她多讨人喜欢。无论我怎么欺负她,每回她哭得惊天动地,连累我被爹娘骂的狗血淋头,再见面时,她依然一如既往的缠著我。当时……多讨人喜欢。”

  段总管听著司马锋芒语意含糊的话,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可他仍然沉默著,一言不发。

  “女孩家定了婚约,长大了,明白她往后该嫁什么人,一颗心转向了那人。”年岁拉长,他与她鲜少见面,就算再见,她也不再缠著他了。“从当时起,我便开始讨厌她。”

  “你喜欢她。”段总管淡然指明事实。

  “她也配?”司马锋芒嘴角勾起嘲讽。

  “若不在乎,何必费尽心思捉弄她,让她无法忽略你?”总管回声讥诮。“做生意怎不见你如此认真?”

  司马锋芒眼中微寒,瞬息之间,俊颜又回复灿然。“我本性善良,热心助人。你瞧,她每回找我寻仇,哪一次不是生气盎然?简直像是忘了历儿给她的伤害,熬过来了,人生有了新的意义。我是在帮她振作精神!”

  “呵。”听他在胡扯!

  “这叫牺牲小我,有如黑暗中的烛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段总管沉著嗓子道:“我认识你几年了,不必我说出口吧。”他还会不晓得他的性格!“你喜欢捉弄她,没人拦得住你,但我劝你,别上瘾。”

  司马锋芒忽然一静,面色慎重的看著他,问道:“段,说实话。你认识我几年了?”

  “……”那句“不必我说出口”段总管自认已深具气势,竟仍瞒不过司马锋芒对他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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