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缺席六天、失踪四天!我问的是她在做些什么事?”凌冱语意甚差的低吼。
韩峻有些诧异于他的问题与反应,但他仍尽责的答:“欧小姐这十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大都会歌剧院听歌剧,有时会到百老汇欣赏音乐剧,再不,就成天在家。”
“她倒是挺悠闲的。”凌冱冷笑。全世界过得最轻松自在的大企业总裁,大概是她吧!
“少爷!欧小姐并不熟悉公司的事务,勉强她待在公司,是否……”
“这是她要的,也是股东要求的,不是吗?”凌冱冷冷地打断韩峻的话。
韩峻沉默,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
凌冱站起身,优雅的走到办公桌前,若有意似无意的将堆积如山的资料夹,快速阅览完毕。“再怎样,所有的事都是我在掌握,她只须当个轻松的现成总裁,这不算勉强吧!”随意的拿起桌上雕有玫瑰花纹的钢笔,玩味的看了看,便振笔疾书。
韩峻看着他一举一动,便可了解爷肯定已将欧小姐堆了十天的工作给完成了。少爷的工作能力一向异于常人,往往一般人要花一个礼拜可完成的事,他只需几个小时便成。少爷并不是工作狂,但他敏捷的思考能力,却教望尘莫及的下属们倍感压力。
“韩峻!”凌冱的叫唤,拉回思绪远扬的韩峻。
韩峻走至他身边。“少爷有什么吩咐?”
“这些我都看过了,所有指示全写在上面,交给你去执行。”公式化的交代完毕事务,便转身欲离去。
“少爷要回宅里?”韩峻看着他那略显疲惫却又不减尊贵气质的挺拔背影,问着。
“是啊!我得去向‘总裁’报告分公司的状况。”凌冱话中有话的讥诮,脚步未歇的直往外走。
韩峻沉默的看着他离去,深深的了解到隐伏于少爷平易近人下的深沉性格,即将被欧小姐给拖引而出了。
绕过迎风摇曳的荣冠花丛,快速行经香气四溢的玫瑰隧道,凌冱无暇也无心观赏春意盎然的欧式庭园。
此刻,他正要去向那位“跷班”的总裁报告要事。烦躁地踩过一块块铺路扁石,他有些憎恨她房间的偏僻。
适才,听闻管家说她已回家,他便直接步上三楼,住长廊底那扇她房间“对内”的门敲,等了老半天却无人来应门,他当下要管家拿钥匙来,欲直接“破”门而入,但管家的回应竟是,那房里的钥匙仅有小姐一人拥有,并无备钥。
于是,他只好沉着脸、耐着性子,绕过大半庭园,透过她房里的“连外楼梯”去找人。
一人一声部、细腻中带着淡淡哀凄的声乐旋律,顺着镂花的长梯滑下,缭绕在橘红的夕阳中。
凌冱凝眉竖耳,细细攫取浮动在空气中的音符。是“葬礼”——巴赫著名的清唱剧。他厌恶歌剧,但对任何声音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尤其是这首母亲每每在父亲祭日时,便会听上一天的曲目,更让他难以忘却,这就是歌剧的“隽永”吗?
呵!凌冱撇嘴轻笑。甩开脑海中,母亲悒郁的美颜。举步拾阶,朝欧运琛闺房而去。
敞开的窗门,飞扬的帷幔,显示主人并未外出。
凌冱迳自跨门而入,锐利的眼神在起居室内扫过一圈,扬声器上的透声网仿佛禁不住高音般,微微发颤着。
双眉一皱,他趋前扭关电源。
几乎是在声乐家的嗓音中断的那一秒钟,她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卧房门边。
“是你!为什么关掉电源?”微扬的柔腻嗓音,道尽她的不悦。
凌冱冷冷的看着她。长发如丝抵腰,水蓝及踝的家常服上缀着象牙色玫瑰,她的确有股古典乐人的清曼气质。
被凝视得有些不自在,她别开姣好清妍的美颜,走进房内,绕过他身,准备重新开启音响。
“义父已经入土一段时日了,不需听这曲目。”握住她即将触按电源的纤白素指,凌冱在她耳畔沉声低语。
“放开我!”像是被出柙的猛兽给吓到了,她激动的大喊,并甩掉他的手,逃回门边瞪视着他。
对于她过度的反应,凌冱只是挑起了眉,慵懒的笑了两秒,随即敛去笑容。“为什么不到公司?”冷硬的声调,仿佛暗示着她,若没个好理由,他肯定会好好对付她似的。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平稳血液里不安的因子。“我有其他事要处理!”圆睁的美眸里,闪着倔强的光芒。
“什么事会比公司重要,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总裁不是成天听歌剧、看音乐剧就行的!”双手抱胸,他打量着她的表情变化。
“你派人监视我!”心虚与羞怒同时浮上芙颊,她愤然转身进了卧室。
在核木门尚未完全关上前,凌冱迅捷的一闪而入。
“请你出去!”清雅的古龙水香味自后方萦绕而来,她知道他也进来了。
“等我向‘总裁’您报告完芝加哥分公司的状况,我自然会走!”不理会她的驱逐令,他依然自若的环视着充满女性馨香的空间。
“有这个必要吗?”她平静的移身至窗口,让透窗的余晖洒落于身。
“我说了,别、忘、了、你、的、身、分!”凌冱危险的眯起双眸,指责般的字字强调。
就像落霞满空的台风天前夕般,她静静的、唯美的转身盯着他,这是和谐的假象,亦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我一直清楚自己‘挂名’的身份!”微微的勾起唇角,她一语双关。
凌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晌不说一句话。
“我一直清楚自己是欧由华有血缘的‘挂名’女儿,也清楚现在是让你拱上欧氏的‘挂名’总裁!我清楚!我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再也克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对着沉默的凌冱大吼,她已经受够了,也尝够了……
受够了父亲给了她“女儿”的名分,却不给她实质的父爱,而是让她尝尽被漠视的痛苦煎熬。本以为这些悲痛,会随着父亲逝世而淡忘的,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他却又给了她相同的折磨?
“我只是你在‘欧氏’的傀儡,对不对?”晶亮水灿的明眸坚定的望进他的眼底,她抖着声问。
“你不是要‘认同’吗?”定定的看着她,凌冱不答反问。
“好!很好!”她是个傀儡!是个愧儡!已得到答案了!不再追问什么。她走向床铺,将床幔挂起,有条有理的整理着置于床上的衣物与行李。
不经意地瞥见床上那只登机箱,他挑眉问:“为什么整理行李?”他的口气很不好,非常不好。
对于他的问题,欧运琛听若罔闻。她继续着整理、收拾的动作。
气恼于她的态度,凌冱大步趋前,立于床柱旁。“别任性!惹怒我,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语带威胁的警告。
面对她,他已不是人人眼中那个态度“平易近人”的帅哥,而是深沉冷酷的凌冱。
“哼……”她冷笑着。轻蔑的态度说明了,她一点都不在乎惹怒他。
凌冱皱眉,下一刻已攫获住她纤白柔荑。“说!整理行李准备去哪儿?”冷冷的语气如千年寒冰,直袭她微仰的美颜。
“放开我!”腕上的剧痛,几乎让她无力大叫,只能勉强以另一手拉扯着他如兽夹般的大掌。“放开……”
“你最好说清楚!”就像怕她逃了般,紧扣她的手一点也不放松,反而更加重力道。
“啊……”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吟,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滚出明眸。
以指腹按取那泪滴。“快说!上哪儿去?”他又问。
“我要回维也纳!”咬紧牙,找回声音,她倔强的回答。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微微松了手劲,他瞅着她冷笑着。就算只是个挂名总裁,她也得天天到公司报到!
“我会走得了的!”趁着他放松手劲,她猛地抽回手,迅速退至床头,抚揉着发疼的手腕,戒备地盯着站在床尾的他。
“不要轻言挑衅!”握紧空无一物的手掌,他沉沉的看着她。
“我没有!”仿佛怕他飞扑过来般,她拿起抱枕挡在胸前。
“没有!?那就乖乖的当你的‘总裁’!别忘了你是众股束们认同的‘正统继承人’!”语毕,他不耐的转身欲离去。
“我一点都不稀罕这个总裁位子!”他的嘲讽刺痛了她,让她不得不反击。
闻言,凌冱愤然转身,硬声提醒她。“别说些违心之论,你不是要在义父的生活世界占有一席之地吗?现在你已全然处在义父所面对的生活情境了,你最好别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呵……”她凄楚的冷笑。“是你!是你扭曲我的感受,把我当成操纵股东及‘欧氏’的一颗棋子,你以为我要的认同是什么?我要的是孺慕之情、是父爱!呵……他都死了,你能给我什么?当你理所当然的叫着他‘义父’、跟在他身旁学习企业经营时,我只能在维也纳遥想着他、在梦里追着他的背影喊‘爸爸’!”她胡乱的抹去激动淌下的泪水,忿忿的凝了他一眼,便起身拿出床旁小柜里的护照与机票,锁好行李,急欲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