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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慕老爷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出自己想吃的东西叫做过分?」慕朝阳轻哼了声。

  「爹,您别说了。」

  童雅惜一把推开椅,站直了纤巧的身子。

  「我到街上去帮朝阳买羊奶,你们先吃吧。」

  「算了啦,惜儿,别理这浑小子!我就不信他一天不喝奶会死?」

  慕夫人含含糊糊、嚼着脆油饼也帮媳妇儿吭了声。

  「没关系的,娘,反正我还不饿──」

  就在童雅惜准备出门之际,一只大掌陡然攫住她不放。

  「除了羊奶,你还想要什么吗?」

  她垂下眼,不愿对着他那半嘲讽、半调侃、半坏气的眼神。

  之前,她在他面前的怯懦多半是装出来的,但昨晚之后,他虽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却记得分明,所以似乎也因此产生了一股畏惧。

  这会儿,她是真的怕了他那肆无忌惮的眼神。

  「童雅惜,妳是不是快要受不了了?妳是不是想要放弃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柔柔问出声,垂低的眼像是只待宰的羔羊。

  「妳是不是想要放弃慕家童养媳这个位子了呢?」

  他干脆挑明了问,眼神如往昔一般地霸气。他的霸气,让她抬高了眸。

  「朝阳!你又在发什么癫啦?!」

  慕家二老在对峙中的两人身旁跳脚,但他和她径自沈浸在彼此专注的目视里,对于一旁的事物都看不见也听不着了。

  「除了这,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她的声音里,添了淡淡的嘲讽意味。

  「妳有。如果妳点头,格沁贝勒爷愿意收了妳;如果妳能够哄得他开心,或许,还能捞个福晋的名位。」

  「只要我点头,你就放手?只要我点头,你就说服爹娘由了我?」她淡淡地问,眼神敛着深芒。

  「是的。」

  表面上,他点头点得轻松,心底却是七上八下。

  于他于她,这都是场赌局。

  格沁的话,让他重新认真审视起两人之间的关系。若在以往,他应该要额手称庆由着她走,可他突然惊觉自己说不出口。

  他不愿让她走,真的不愿。

  他抗拒了她十几年,也抗拒了天命十几年,事实上,他只是嘴巴太硬、不肯承认罢了。

  对于她的手,他已经放不开了。

  是习惯,或是早已情生意动,他不知道,他向来不是那种心细而善解的男人。

  但这一回,只要她摇头说不,只要她说这一辈子都要当他的媳妇,他就会乖乖和她成亲,再也不会无端端地为难她和自己了。

  他会真心疼惜她,就像她的名字──惜儿一般。真的,只要她摇个头,说声不就行了。

  他等着、等着,甚至还微微冒了汗。

  终于,她有了动作。她点了头。

  她竟胆敢给他点头?!

  罔顾他震怒的脸色,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好,我同意,你放手吧。」

  第五章

  夜凉如水。

  冰凌香阁乃京城大户傅钟祈之宅院内室,富丽堂皇之余,还兼具了巧思及洋味。

  譬如,在这两层楼的小阁楼里,每扇木窗上都崁有彩色的镶嵌玻璃。楼上楼下,装有木板莲花门,门上玻璃另绘梅兰菊竹、松柏常青各色图案,活灵活现,展现出巧妙的纹路,精致美观,堪称京城一绝。

  这会儿,那玻璃上模模糊糊地贴上了两条人影。

  「干么一脸不爽快?」

  「谁不爽快了?」

  慕朝阳俊眸径自冷瞇往外,懒得多搭理身边的格沁。

  「既然没有不爽快……」格沁笑嘻嘻地奉上了一本黄历。「那就和我一块儿挑个黄道吉日吧!」

  「挑日子替你殓骨?放心,我随时都有空。」

  「去你的,少这样咒人!挑日子呢,自然就是要挑个能把你那童养媳妇儿送进咱们睦亲王府,敦亲睦邻的好日子呗!下个月十六挺不错,就那一日了吧!」

  慕朝阳没好气地睨了格沁一眼。「你究竟是来帮忙捉人还是来穷搅和的?」

  格沁嘻皮笑脸着。「开玩笑!我当然是来帮忙捉人的喽!」

  「帮忙捉人还带黄历?」

  「带黄历,是表示有恃无恐,怕什么?天罗地网该备的都备着了,这叫做瓮中捉恶童,安哪!那家伙这回非栽在咱们两兄弟手里不可。」

  格沁自信满满,慕朝阳却难以苟同。毕竟,他是吃过对方败仗的。

  不过这回的行动,他是刻意对身边所有的人都放出错误的讯息。除了格沁,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布局,连禁卫军都被他蒙在鼓里,若再出错,那就该把矛头指向身边这损友了。

  虽说天罗地网已布妥,合该是万无一失了,可怪的是,他的眼皮竟跳了一天没停。

  这代表着什么?

  此时,哨音四起,慕朝阳整个人精神一振。

  哨音响,表示猎物已落入了陷阱。

  暗夜里,兵丁由底下三方燃起了火把,光焰朝着慕朝阳所在的冰凌香阁进逼,火光幢幢,要将他等待中的猎物,如他所预期地赶进他的怀里。

  「射中了!射中了!」

  听见了弓箭手得意地叫嚷,慕朝阳噙起了冷笑。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很快地,恶童将发现「她」不单只是中箭了而已──那枝箭头上,事先涂抹了和他当日所中迷药性质相仿的药剂。

  只不过,他刻意将药量放得很轻。迷药的作用仅是牵制她的动作,并不打算藉此将她收服。

  他要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是让哪个英明神武的家伙给逮住的,否则,哼!又如何能报那裸奔三圈的仇呢?

  「哇,这简直就是在围场里打猎嘛!」格沁一脸兴奋。「朝阳呀,咱们不用下去帮忙吗?」

  「放心,那家伙无处可躲,就快往上窜了。」

  话声未落,一道黑影翻上,门一开,冲进了两人藏匿的屋里。

  来人步履略显蹒跚,大抵是箭上的药开始隐隐发作了吧。

  进入屋内,恶童才惊觉有人,娇小身躯急转,想要夺窗跃出,但慕朝阳一掌狠狠送去,恰中了对方胸口。

  他微微一愣。手下的触感软绵如云泥,如他先前所料,恶童果真是个雌儿。但真正让他惊异的是,这触感怎地如此熟悉?前不久,在他烂醉的那晚,他似乎曾不小心、曾借酒装疯碰触过一个他不该碰却很想碰的人儿,那触感就如同他现在手上所握的──该死!这恶童,究竟是谁呀?

  还有……这味道是夜来香还是栀子花?

  这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为什么和那个他打死也不能碰的少女身上所惯有的香味,如此地接近?

  但雅惜不会武,也不懂武,她怎么可能会是恶童?但如果真的是她呢?

  慕朝阳原还有一掌将发,但这会儿他是如何也发不出去了。

  肩上有箭、胸口中掌的恶童,眼看摇摇欲坠,即将被擒,但因着慕朝阳一瞬的恍神,竟让恶童自他面前破窗跳下,彩绘玻璃碎了一地。

  「你干么不拦住她呀?」格沁的鬼叫声唤醒了慕朝阳。「她明明就在你眼前了,她明明弱不禁风了,她明明手到擒来了──」

  「闭嘴!」

  慕朝阳只扔给格沁冷冷一句,紧随着那消失的人影破窗而下。

  「搞什么嘛!猫捉老鼠呀?明明都吃到嘴边了还玩?」格沁摇摇头,一脸困惑。

  「呿,做错事了还叫人闭嘴?守了一夜累死人,小爷不玩,回家睡觉去,自个儿玩去吧!」

  没人理会他的自言自语,一圈圈火线流光追逐着逃窜中的人影。一场好戏,正待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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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如墨,众禁军奔窜在如棋盘似错综复杂的石板大道上,奔驰于前的自是统领慕朝阳。

  他跑进小巷,后头那些禁卫军为着能在长官面前争一口气,也跟着没命地跑着。

  他拐了个拗弯,后头的人更是二话不说全拐了大弯。

  他腾飞跳跃,后头的人个个都怕跳得比人家慢了半拍。

  虽然也有些人心中不解,那家伙明明都已中了箭,为何还这么能跑?且连武功卓绝、京城第一的慕统领都追不上?但谁又敢质疑那发起火来像是猛虎出柙的慕统领?

  最后,慕朝阳一声大吼──「贼人在右前方!快追!」就见一堆男人成群呼啸,争先恐后地往右边追缉过去。

  人群跑尽,现场只留面若玄冰的慕朝阳。

  他冷凝俊眸,反身飞向与众人相反的方向。

  蠢厮!光听指挥没用脑,等到跑累了、没看到他的人时,还只会怪自己跑得不够快,所以没能追上统领和贼人。

  轻盈掠身,慕朝阳飞回了傅家大宅。

  在一块大石后,昏睡着一个戴了娃娃面具的女子,一个他追捕了数回,也失败了数回的狡猾小贼。

  其实,方才在追捕时,恶童早已倒下,是他先趁乱将她藏匿到石头后方,再故意引开了追兵。

  他在恶童身前蹲下,玄冰似的眸子在她身上梭游。

  他原想一把掀开她的面具,却在下一瞬改变了决定。

  她既已落入他手里,这事不急,还是先寻个隐密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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