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沁又是一口酒喷得老远,老山东们都赶紧挪开了位子。
「拜托!你真当自己魅力十足呀?她留在你家纯粹是为了报恩,你整天那么欺负人,她对着你叫忍气吞声;如果你们慕家肯高抬贵手让她走,那叫千恩万谢!寻死寻活?别这么抬举自己吧!」
慕朝阳用虎眼瞪人了。「是她告诉你的?」
「你那小可怜媳妇儿见了人总是闪闪躲躲,我哪有机会?要不这样,咱们再来赌一把。你去问,如果她愿意跟我,你就放手,也好少个讨厌鬼黏在身边;而我呢,也好多个美人儿醉卧膝头。」哼,就非逼得你认输不可!
慕朝阳默不作声,又是几壶酒咕噜咕噜灌落肚。
「干么拚命喝酒不出声?不敢赌吗?」
「没兴趣。」
「是没兴趣还是输不起?」
「长这么大还没有我慕朝阳输不起的东西!」
「好呀,好呀!」打蛇随棍上,贪玩的格沁拍拍掌笑了。「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喔,既然你还没有输不起的东西,那么赌局就此订下。雅惜如果愿意跟我,你就放手,不但如此,还得负责劝服你爹娘放手;反之,若她选择的是你,那风华的事儿就由我来替你摆平。」
「随便你!」
慕朝阳回得冷硬,不想再多谈,索性转移了话题。
「天宫会那些叛逆份子,你可有进一步的线索?」
「还没,只知他们的总舵及头儿隐匿在京城里的一户大宅子里。京城里,多得是大门大户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真要全面清查可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得做,这些家伙是想要皇上脑袋的,轻忽不得。对了,」格沁笑。「那天宫会打的是驱逐鞑虏的民族大旗,你是汉人,难道不认同?」
慕朝阳轻蔑哼气。
「有能力者居上位方为众生之福。天下太平,是众望所归的事情,我服的是义理,而不是看不见的血源关系;更何况,我娘也是满人,难不成我还得连她一块儿赶出关外去?」
「说得好、说得好!观念正确!」格沁笑嘻嘻地拍拍好友肩头。「也难怪皇上殷盼着,要你当他的驸马了!」
鹰眸锐瞪他一眼,除了喝酒之外,慕朝阳已懒得替自己辩解什么了。只是,沈郁念头蓦地闪过。
真……要拿雅惜来赌吗?
第四章
「爹晚安,娘晚安。」
柔柔顺顺、乖乖巧巧的嗓音由屋内传出、在屋内烛火一一熄灭后,一个手持灯笼的姣美身影由屋内踱出。
那女子灵美得让月娘嫉妒,让春风叹息,让夜虫忽然都忘了唧鸣。她,童雅惜,慕家的童养媳。
夜很黑,她却不怕。这幢大屋她住了十二年,有哪个角落是她不清楚的?
在向慕家二老问安后,她穿过了竹林,来到慕朝阳屋里。
屋里,巧儿、珊瑚、梨心、湘儿四个丫鬟一个个正打着呵欠。
「童姑娘。」
四个丫鬟见了是她先后都喊了,客气是有,敬意却不多。
雅惜也知自己身分。虽说是未来的少主母,但毕竟未得少主欢心,虽然慕老爷及夫人要她喊爹娘,但她自个儿清楚,在这个家里,她的身分只比下人还要高一阶罢了。要说她是慕家人,那还差了很大段的距离。
和眼前丫鬟们一样,她也不过是慕老爷花钱买来的。赶明儿个若是朝阳硬来个先拜堂后休妻,届时她怕连个丫鬟都还要不如了。
「少爷还没回来?」
「是呀。」
巧儿又困又累,一个大过一个的呵欠伴着抱怨。
「肯定是又和那格沁贝勒流连在花街不归营了,每次一回来就满屋子的浓浓刨花水儿味,散都散不去──」
「巧儿!」
三个丫鬟动作一致,摀住了巧儿的嘴。
「不用这样,我没事的。」童雅惜温温笑着,心里冷哼──这家伙,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不要脸的。
「童姑娘,少爷整日和那些花魁艳妓牵扯不清,京城人尽皆知,妳真的毫不在意?」
见她面色从容不变,几个向来没敢问的丫头都生起了好奇。
「介意有用吗?我不过是他的童养媳。」真要介意,她怕早被气死了吧?
「童养媳也是人呀,又不是出气包,他对外头窑姐儿都比对妳还好!」又是巧儿嘴快,一句话再度赢得了三张面皮堵嘴。
但巧儿说的也是慕府中人几乎都会有的念头。
谁都觉得慕朝阳有时待这童养媳妇,比对外头的姐儿还不如。
雅惜不是聋子,这种闲话当然不可能会听不见。
对于她能够容忍一切留在慕府里,有人说她是为了感念慕老爷葬父恩泽,也有人说她是为了贪图慕家少夫人的金交椅,对于这些,她压根儿懒得辩解。
他们不是她,谁又能真正明白她的感受?而既然不明白,那她又何必在意人家说些什么?
更何况,莫说别人,连她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肯走。感念恩泽是有的,但若纯粹只是想报恩,想来,也不该只有这种法子吧?
这会儿,她依旧什么都没多说,只是让丫鬟们烧好了热水就去睡了。屋里恢复宁静,只剩她。
她常常这么独自守到天明,在众人眼底,她是个既认分又认命的童养媳。
可事实是,她图这份清静,况且再一会儿,他若再不归来,她就能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别人当她是在守君夜归,她其实多得是可以消磨时光的事可做。
可这一夜,他倒是反常地回来得早。
慕朝阳步履蹒跚要进屋前,她出门去迎。见了她,他反常地笑了,笑得温柔而多情。
「水仙花儿!」他打了个满是酒味的嗝。「妳怎么来了?」
童雅惜面色不改,承受着那浓浓的酒味。
「我不是水仙,你醉了。」
「不是水仙?」他呵呵邪笑着打量她。「那是玉露还是香袖?」
「都不是。」
她边说话边将他带到浴桶前,快手快脚将他剥光了衣裳。
身为他的童养媳,哪回他喝醉了不是由地来收拾残局?只是以前喝醉时,他的话没这么多,更没将她喊错了名。看来这一回,他真是醉得很惨了。
自从前次他在她面前「着凉」之后,他似乎开始躲着她,今日若非喝得死醉,想来又要落荒而逃了。
可她实在不懂他怕她什么。按理说,怎么都该是她怕他才对的,不是吗?
被她硬生生推进了桧木桶中的慕朝阳,突然反身一个拉扯,弄得她一身水,而他眸底堆满了孩子气的得意。
「我知道了,妳是粉芸,只有粉芸才会脱人衣裳脱得这么快的。」
「我不是!」
她垂下了没有表情的眸子。既然挣不脱,只得改用另一只手替他刷背了。
他今儿个晚上,有点儿不太对劲。只有尽早完工,她才能快点抽身。
「都不是呀……」
他的声音里冒着不开心了,下个动作却突然让她险些在深夜里尖叫了起来。
他的大掌一把攫住了她胸前的丰盈。
「目视不如手测,这么柔软丰腴、这么上等的触感应该只有……」他瞇着眼,却好半天接不下去。这么好的感觉,似乎是头一遭耶!
「快放手哪!」她酡红了脸,半天才能强抑住踢翻水桶的冲动。
虽然她是他挂名了十几年的媳妇儿,但她的身子,他还无福消受。
「干么放?」他笑得更邪气了。「妳们女人哪,就爱来这套,心口不一,否则妳刚才干么脱人衣裳脱得那么快?」
雅惜又恨又恼,却挣不脱。平日他的力气就远胜于她了,更何况这会儿他喝醉了。
「慕──朝──阳!你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仗着汹涌的怒气,童雅惜抬起手,再也顾不得平日乖巧温顺的假象,狠狠一巴掌就要赏过去,却让他轻松地接下了。
「小宝贝,那妳是希望我真醉还是假醉?妳是怕我醉了就没法子让妳畅快如仙了吗?」
他那邪魅的坏笑向来足以融化所有女人的意志力,却也更印证了他的烂醉如泥,因为她并不是「所有女人」,她是童雅惜呵!
「看清楚点,我是童雅惜,是你最讨厌的童雅惜!是你最恨的童养媳妇儿。」
「雅惜?妳骗我,那只乖乖的小耗子才不敢上妳们这里来呢。如果她真来了,我还想问她,格沁和我打了赌,说只要他招招手,雅惜就不要我,要跟他去了。妳去替我问问雅惜,她愿不愿意换人呢?」
要命!她突然想揍人了。这两个烂赌鬼,连这事儿都能赌?
还有,他一句话竟然问堵了她的嘴。
她呢?即使明知朝阳一点也不懂得疼惜她,她又愿意换人吗?
怎么会这样呢?她始终以为自己会留在慕家,纯粹只为报恩。若真是如此,这个问题应该不难答呀?
「那你呢?你又愿不愿意放手呢?」她挑挑眉,索性将问题扔回给他。
「我不知道!」浸泡在热水中的男人一脸困扰地摇摇头。
头好痛!该死,这问题已经困扰他一整天了,要不他又怎会狂饮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