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爷,一路辛苦了。」黑衣女子点了点头当作招呼,转身让他们上车。
「还劳烦凤护卫亲自出来接,辛苦妳了。」凌旭也不多说,只微点头回礼。
「齐副将也请进车里,我来驾车就行了。」凤护卫依然用着旧时齐时的职称。在寒风中,只披着件羽毛大氅,毫不怕冷的样子。她与车夫坐上前座。
这辆车比他们从成天府坐来的,要大上整整一倍。座椅都是织锦丝缎铺就,窗上挂着厚厚精绣暖帘,还铺着地毡,一进去,寒风俱被挡在外面,十分温暖。
好奇地打量了下考究非凡的车厢,随风偷偷问凌旭:「这是谁的车啊?我们上哪里去?」
凌旭温言回答:「去看我一个兄长,到他家住两天。」
「喔。」随风不放心,又追问:「两天之后,就让我回山上了吗?」
凌旭微笑,点点头,忍不住恶习难改地调侃她:「说不准妳喜欢这儿,玩得不想回去,那可就不是我的错了。」
随风板起小脸,横他一眼。「你胡扯,我才不会!」
进城之后,车程不算长,随风却已觉得像被关在一个华丽的笼子里,因她想往外看看都不行。凌旭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诉她,不可随便掀开暖帘。
他的态度让随风有些警惕。皇城的气氛,似乎与成天府衙有很大的差别。
她没猜错。
直到一行人到了恂亲王府,那儿更是戒备森严、侍卫众多。他们尽量不引人注目,在凤护卫的打点下,很快从侧门进了后园。
「妳在这里,千万别发脾气、别使法力,安安静静的,行么?」凌旭在他们被带进小跨院安置时,突然握住随风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有事都听凤护卫的,妳别冲动。很要紧,妳记住了。」
语气非常认真,丝毫没有平时的调侃玩笑之意。
随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那张清俊的书生脸上,神色极是严肃。
「我知道。」她点点头。「可是,到底要我来干什么呀?」
「我回头再慢慢告诉妳。」
说完,凌旭和齐时便离开了。随风被带到一个厢房内安置。
厢房、小厅都布置得简单大方,却处处透着华贵之气,和公家府衙内一切朴实的光景有天壤之别。凤护卫话很少,却寸步不离地陪着随风。
随风换了衣服、洗了脸,卸去了一身赶路而来的风尘仆仆。面对一桌精致点心,她却不怎么开心。
「我可以出去走走么?」捱了好几个时辰,一向坐不住的她忍不住要求。
凤护卫闲坐一旁翻书,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那我在这里要干什么?」随风问。
凤护卫一双翦水妙目静望着随风。
她人如其名,像一股自由自在的风,灵动飘逸,像是要在山林原野间从容来去的,不需要、也不喜欢被小心翼翼捧着、护着,与这周遭奢华豪丽的环境并不协调。
在这屋内,凤护卫安然若素,随风却对锦衣华食没有兴趣。她一双澄澈大眼看着凤护卫,那里面的恳求之意让凤护卫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一向眼高于顶、很难讨好的十一爷……
「好吧,我陪妳出去外面的园子里走走,但妳不得走出这小园,行么?」
听说可以出去,随风当然点头如捣蒜,什么都答应下来。
两人即刻出门。晶莹雪白的世界让随风好奇得东看西看,乐不可支。她在覆满白雪的奇石边流连,蹲下去摸摸结冰的池水,还研究了半天枝哑都结了一层冰的梅树林。
「这么冷,还开花!」她很开心地对凤护卫说:「而且很香!」
看随风一点都不怕冷,逛得很高兴的样子,所以凤护卫便任她待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里。
廊上,几个大男人已经走过来。刚站定,高大潇洒的恂王爷便调侃凌旭:「你带来的人真不怕冷,可怜我家凤儿要舍命陪君子。」
「你家凤儿?还没过门就算你家人了?」凌旭嗤之以鼻,立刻反击。
「所以……就是她?」恂王爷声调转为严肃,沉声问。
「是。」
眼看随风愈走愈远,往林子里去,凌旭出声唤她。
随风开开心心的跑了过来,大眼睛闪闪发亮,拉住他的袖子,迫不及待地报告:「这儿园子好大!你看过没有?池子里都结冰了,好象可以上去走!还有那花,这么冷的天还开,好厉害!」
凌旭任着她兴匆匆地讲完了,才微笑着问:「这么好,那妳留下来?」
随风听了,眨眨眼,毫不考虑便答:「才不要!可是我能不能再来?我想带应雨来玩。她一定会喜欢!」
旁边始终没出声的英伟男子一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哈哈大笑,侧立一旁的齐时也抓抓头,有点无奈。
凌旭碰了一鼻子灰也不介意,表情高深莫测。
他们一直待在这跨院里,晚膳之后,移到小书房。说是小,却已是成天府衙书房的数倍大了。青绿点金,灯火通明,处处讲究。
在书房,恂王爷点起一盏油灯,搁在窗口,然后说:「来吧,给我看看妳的神力。」
随风先看了凌旭一眼,凌旭对她点点头。「妳就试给他看看,没关系的。」
她纤手一扬……
房里静得连根针掉下去都听得见。坐着的恂王爷、凌旭,以及站在门边的齐时、凤护卫都盯着随风,随风却是一脸诧异,睁大一双妙目,不敢置信。
使力了几次,那窗边的油灯依然毫无动静,灯火稳稳,一丝风都没有。
没有反应!
脸色褪成惨白,她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死盯着那盏丝毫不动的油灯。
温暖的大掌按住她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手。
「别怕,是这鬼地方不好,出去就没事了。」凌旭沉稳对她说,好象一点也不惊讶似的。
恂王爷又是扯起嘴角,嘲讽笑说:「我这儿双殿四门,九楼百十八间,居然给你说成了鬼地方?光凭这句话,就可以砍你的头。」
「啰嗦。」凌旭冷斥一句,理也不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人儿身上。他耐着性子解释:「王府里从摆设到房屋的方位、走向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妳的法力是被镇住了,不是不见,妳不用这么紧张。」
随风抬起惊惶的眼眸,困惑地问:「可是官府里也是,为什么进你府衙就没事,在这里就变成这样?」
此言一出,众人不得不佩服。她年纪看起来不大,在惊诧中却毫不慌乱,还能立刻指出疑点。
恂王爷点头。「问得好。官府里该是正气盈楣,加上有薛承先打点,照理说应该更难施展才对。」
「我们大人一早就把府里的镇妖镜、驱魔符都拿掉了。镇在堂上的宝剑,也用布遮住。」齐时插嘴,深怕被恂王爷责备护主无功。「只剩薛师爷的房间没能处理,所以随风姑娘进不了师爷房间,要进府里却一点问题也没。」
「原来如此。」恂王爷抚着线条刚硬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凌旭。
她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厉害、法力无边,都是在他的纵容下,才能来去自如。
知道了这样的真相,随风的手虽然一直被温厚大掌包覆,却渐渐冰冷,还微微发抖,久久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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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被安置在凤护卫的内房。这套间连着一个小厅,有格门相隔。
她很安静地任凭摆布,闷闷地在锦被绣枕的床上睡了,好象换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之前在成天府时,那跳荡霸道、什么都不怕的姑娘。
如果是法力被作法除去,还可以愤怒生气。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能力,居然那么微弱、那么无用,这样的认知让她非常震惊。
她蜷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床杨被褥都精致温暖,照理该是很好睡的,而她也真是累了,困意渐渐袭来,却一直没办法完全睡着。
所以,她还是听见了外间的说话声。
夜已经深了,大概过了子时,为什么其它人都还没休息呢?
说话声压低了,好象在争执什么。随风的听力本就优于常人,现在四下又极安静,加上凌旭的声音她认得,此刻忍不住握紧从不离身的小石铃,凝神静听。
「……已经证明给你看过了,你还不放心什么?」凌旭听起来相当不悦。「何况,你也亲眼见到,她不是会害人的模样。」
「人是人,妖是妖,你以常度去判断非人之物,恐非明智之举。」另一个沈稳优雅的男声,该就是那浑身散发着不易亲近气息的恂王爷。
「是人是妖还不一定。何况,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在乎。」凌旭不耐地说:「你巴巴的叫我上京来,要讲的就是这些废话吗?我可以回去没?」
随风听了,却是全身一僵!
是人是妖还不一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恂王爷似乎有些动怒,略扬起声调:「你不信邪,那是你的事。可是多少要想到身旁人,别这样一意孤行!就算我说的是废话,难道你不用顾虑到你娘?虽然她不能亲自来看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