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直肚直肠的属下一脸遮掩不住的好奇,一副想进书房的样子,凌旭心头马上起疑。
「你看什么?!」严厉的嗓音沉冷怒问。「我不是交代过,今天谁都不准进我书房吗?你想干什么?!」
「大人,您要体谅我们做护卫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齐时振振有词:「您这千金之躯,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事儿,我齐时即使有十个头也不够砍哪。」
凌旭冷哼一声。就算恼怒,也无处发作。
「你好大的狗胆!是不是你早上偷进了书房?不怕我先砍你的头吗?」
「您不会的。不过,大人,房里的那位……到底是谁呀?」
果然还是被偷看到了!这个不要命的、该砍头的齐时!
齐时不顾大人的脸色有多阴郁,硬是卡在书房门口,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昨夜的姑娘果然还在!依然睡在长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大氅。大人还拿了枕头来,让姑娘睡得舒舒服服的。
齐时顿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他瞪大眼睛,盯着姑娘不放。
「干什么一脸蠢相!」眼看遮掩不了,凌旭气恼地一甩袖,走进书房。「把门关上!我可不想吓到别人!」
「这这这……」还在震惊中的齐时连讲话都打结了。「这怎么……」
「薛承先昨晚不知在作什么法,这姑娘误闯进去,就被打出来了,一直昏迷到现在。」凌旭坐回桌前,不太愉悦地说道:「你就非得这样盯着她看吗?」
齐时听了,差点没厥过去!
「大人,您的意思是,这姑娘昨晚闯进我们府里,没人拦,也没人发现,还直闯进薛师爷的房间?」
凌旭哼了一声。「你要这么说也是可以。」
这话换来齐时的惨叫:「完了!我保护大人不力,居然让一个姑娘家自由来去!小的该死!小的有几条命都不够赔啊!我的……」
「够了,给我闭嘴!」凌旭受不了地骂起来。「你能不能安静点?一点小事就这样大呼小叫的!」
「这哪里是小事!这是大事,会让我被砍头的大事!」
「我说你……」
主仆俩吵得正凶,蜷在长椅上的姑娘似乎被扰得烦了,黛眉微皱,抱怨似的嘤咛了一声。
两个男人立刻噤声,屏气凝神,牢牢盯住,戒慎地等她醒来。
结果,姑娘她只是翻了个身,抱紧怀中的大氅,继续睡她的。
「没醒?」齐时浓眉一耸,讶异道:「我们这样大声说话她竟然没醒?!」
凌旭摇头。「从昨夜就是这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此话一出,齐时猛地回头,活像被雷劈到似的,瞪着凌旭那张既苦恼又不耐的俊脸。
「干什么?你这什么表情!」
「大人,你……」齐时又结巴了:「你不是这样……看了姑娘一整夜吧?」
凌旭撇开脸,只觉得一阵尴尬与恼怒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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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睡了一天一夜。
薛承先也在自己房里待了一天一夜。
除了必须离开去处理公事之外,凌旭寸步不离地守在书房里。虽然照常读书写字,不过,却是时不时就望望那个沉沉入睡的姑娘。
公文批到一半,握笔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却是一抬眼,忍不住就盯着看。
黑发黛眉,雪肤樱唇,全身上下不沾一丝俗尘。皮肤如羊脂白玉一般,只除了……颈后?发丝遮盖问,怎么有些不平?彷佛淡淡疤痕……
是习武时留下的吗?还是……
发现自己盯着姑娘家鲜少示人的玉颈,凌旭觉得耳根一热,转开了视线。
没多久,又瞥了过去。
长椅明明很硬,又不大,她怎能睡得如此舒服呢?
到底还要睡多久啊?
「大人,别再看了。」齐时压低的嗓音突然出现。「再看,随风姑娘也不会醒过来,我们连茶杯都摔过了,她就是不醒,您再看也是没用的。」
说着,高大健壮的齐时神态谨慎地闪进书房,并小心地关上门。
凌旭已经把来龙去脉对齐时稍微解释了一下。府里就他们两人知道他书房里藏了个姑娘。这些天来,也只有齐时能自由进出大人的书房。
凌旭信任齐时。齐时向来忠心耿耿,叫他保密就保密,叫他小心就小心。凌旭相信,如果哪天叫他为主子牺牲,他也绝对是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把头伸出去让人砍。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凌旭继续看公文,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随风姑娘真是厉害,不吃不喝都没关系,就只猛睡。」齐时走到长椅前,蹲下身,好象看什么珍禽异兽一样,直打量那张雪白的小脸。
他从没看过长得这么清灵秀气的姑娘,一双眉却乌浓得很有个性,脸蛋儿吹弹可破,整个人像精致的琉璃制品一样,好象一碰就会碎……
「齐时,不要动手。」凌旭冷冷喝住他。「干嘛?想轻薄人家?」
齐时登时赧红了一张黝黑脸庞,不太好意思地缩回手,站了起来。他常常这样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手,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大人给骂回神。
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儿,还能如此镇定,真不愧是知府大人。
「大人,她这样睡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她师父师娘都不会担心吗?」齐时担忧地问:「我们要不要去问问薛师爷该怎么办?」
「说到薛承先,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凌旭心头火起。「关在房间里那么久,该作的法都作了,他还在瞎忙什么!我们府衙里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让他驱赶!」
齐时无辜地指指长椅。「这儿不就有一个?」
「她哪里像妖魔鬼怪?」凌旭冷冷问。
「也对。妖魔鬼怪都长得很可怕吧,哪有这么好看的。」齐时忍不住又盯着看了,并自以为是地评论,还一面点头。「一定是狐仙,我就说你们上山遇到狐仙了嘛。」
「再胡扯就给我出去!」
齐时很委屈地闭嘴。想多看一下美人儿,又被大人瞪,他只好乖乖垂手站在门边。于是便清楚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然后,门上突然被敲了几下。
一个略带疲惫的温文嗓音传来--
「大人,您在里面吗?」
是薛师爷。他出房门了?
「让他进来。」
门一开,只见神情憔悴的薛承先缓步走了进来。他的模样像是在泡菜缸里浸了好几天似,衣服皱巴巴的,声音也显喑哑。
「你出关了?」凌旭冷着脸,淡淡地问。
回避那双惊人锐利的俊眸,薛承先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这几天辛苦了大人您,和其它几位师爷了。学生稍后会跟大人解释失职的原因。」薛承先温和地告罪。
彷佛感觉到书房内诡异紧绷的气氛,薛承先随即发现了旁边长椅上,那个拥着大氅、睡得正熟的人儿。
震惊之余,也顾不得再说话了,立刻快步走过去。
「她……她在这里做什么?!」忍不住失声问。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会把人家打成这样?」凌旭慢条斯理反问,双目依然紧紧盯着大失常度的薛承先。
「从那天被你震出来之后,她就是这个样子了。你倒是说说,有没有什么法子?」
咦?大人话中那丝责怪之意,应该不是他误认吧?
大人是在怪薛师爷把随风姑娘打昏了?
齐时守在门旁,一面迷迷糊糊想着。
「想来,大人跟齐护卫应该都已知道这姑娘的真实身分了?」薛承先问。
「不知道。只知道她不是凡人而已。」齐时忍不住插嘴。
薛承先紧盯着随风,目光不断闪烁,好象在做什么困难的决定似的。
「大人,」他终于开口,虽然尽力压抑,嗓音却还是微微沙哑。「学生觉得,这样的妖物留在世上,还三不五时来惊扰大人,实在可恶,绝非好事。」
「啊?师爷,你……说什么?!」情况急转直下,齐时听了,诧异地张着嘴,看看薛承先,又看看闻言之后依然面无表情的知府大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凌旭鹰目炯炯,直视着薛承先。
只见薛承先举起右手,五指缓缓箕张,彷佛在运气或打算施法似的,一面说:「学生的建议是,不如就此除去她,一了百了。」
电光石火间,只见薛承先掌心一道红色朱砂印一闪,就要往熟睡中的随风猛击!
「等--」
齐时还来不及街上前,只听得一声闷哼,薛承先的手被迅速抢近的凌旭牢牢箝住,险险地挡下了这阴狠毒辣的一掌。
「薛承先!」凌旭极有威严地怒喝:「你做什么?!」
「大人!此物不除,以后恐怕后患无穷!」薛承先额上泌出汗,双眼发红,彷佛要射出火焰似的。他用力挣扎,想要挣脱凌旭的箝制。「请让学生动手!」
「就算她不是凡人,难道就可以任意伤害吗!」
凌旭用力一甩,将咬牙切齿的薛承先推退了好几步,随即身形一闪,站到长椅前,目光凛凛地瞪住薛承先,不让他再靠近。全身散发出的惊人怒气,让人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