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
其实,关于事情的真相能否大白,南傲尘已经不在乎了。
他个人的名誉、自尊,早在十年前朝廷之上,那一场场难堪的据理力争里,变得微不足道。
因为他唯一对不起的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人世。
看著南傲尘冷淡的脸,朱烨怎会不知好友的心事?
想他这名手下大将,战场杀敌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力拔山河气盖兮的雄浑气魄,如今却为了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令得原本个性就严肃的他,变得更加冷傲不群。
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他也无法想像,这种丑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会如何?毕竟,他可没兴趣服了双倍春药后,再去强暴一名不过十一、二岁,身心俱未成熟的女孩子。
朱烨不舍的叹了口气。
“好了,你刚才不也说,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了?朕也不想再勾起你的伤心事。不过,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朕的事,不管你愿不愿意,朕可不能眼睁睁看著你这么过一辈子,朕非替你作主不可,最起码,得挑个你顺眼的先传递南家香火才行。”
他的口气有些强硬,南傲尘不置可否,沉默以对。
“别这样,朕是为了你好,想当年朕既然能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力保你的清白,现在就没有理由看你这么折磨自己,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得先回宫探望母后的病,明晚咱们再好好聊聊。”朱烨无奈。
送走了朱烨,南傲尘站在大厅许久后,才沉步走进位在东厢的书房里,自从娶了欧阳妃后,书房便成了他就寝及处理公事的地方。
书房里陈设虽然简单俐落,但每个摆设、每样家具,都是价值不菲的历代古董,大户人家风范可见一斑。
落日余晖自窗口斜射入内,他脱下满是尘土的衣服,露出一身习武人才有的雄浑肌肉,精壮结实的身体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结实有力。
他走进下人早就预备好的浴桶里,连日奔波的疲惫显现在他倨傲不群的脸上,在热水的浸泡下,浑身紧绷的线条逐渐缓和下来。
头枕在浴桶边缘,南傲尘卸下平日在人前的防备,闭目养神。
不自觉中,思绪又拉回十年前的那一个晚上。
一个小女孩如杜鹃泣血般的尖叫声,开始不断回荡在耳边,模糊之中,他似乎还可以看到她惊慌无助的求饶神情。
为什么这个如泣如诉、凄厉哭喊的声音,在这么多年后,依然无时无刻折磨著他身为男人的骄傲?
他在战场上杀过的人不可计数,为什么独独为一名他压根记不起长相的女孩之死,而内疚自今?
南傲尘用力抹著脸,试著抹去这一段不堪的回忆。
那女孩若还活著,应该也有二十出头了吧?
莫名的,他脑中居然闪过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那名女子。
为什么?当那危险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居然觉得她惊恐害怕的神情,和十年前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毕竟当夜他受淫心散控制,脑子里只有一团团灼烧的欲念,任何人事物看在他眼里,全是一片火红模糊。
他只知对方是个发育未臻成熟的女孩子,又怎能确定什么?
而且,这个女孩死了。
在他要和这女孩当面对质前,她已经被欧阳妃这个狠毒的女人推下山崖,尸骨无存了。
这个让他南傲尘良心一辈子受到谴责的女孩,已经死了……
第二章
“娘,你快找找,到底信在哪里?”
宁夏生小脸著急,将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丢在破庙地上,不断翻找著两人随身的包袱。
“不可能掉了的,娘,你到底放到哪去了?”
夏小荷早就慌乱得手足无措,她满头大汗,不断摸索著身上每一处可以藏放东西的地方,急得快哭出来。
“娘也不知道,娘记得把信放在身上的呀!怎么可能不见了?”
宁夏生紧张的问,“放在身上?”
夏小荷急点著头,“但是,就是不见了,该不会……该不会掉在路上了吧?”
“路上?”宁夏生大惊。
“没错。”夏小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懊恼的直跳脚。“不会错的,昨天为了救你,我不顾一切的飞奔上前抱住你,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把介绍信给弄丢的。”
宁夏生张著嘴,不甘心的用力抓著小脸。
“那怎么办?娘,我们快回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呀!”
“不可能的,那可是进南府做事的介绍信哪!谁捡到了都不可能还给咱们的。完了,咱们母子千里迢迢进京为的是哪桩?现在信没了,难道真要当乞丐不成?”
夏小荷垮下肩,哭丧著脸跌坐在破庙地上。想到未来茫茫,纵然怀里还有白花花的四两多银子,她仍沮丧得热泪盈眶。
“夏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还要回河南去找孙大娘重写一份?不行呀!当初的盘缠还是孙大娘赞助咱们的,如今又怎能再去麻烦人家一次呢?”
宁夏生咬著小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娘,对不起,早知道就不跟你抢银子了,那封信也不会掉,你也不会这么伤心,都是我不好。”
“夏儿。”夏小荷抹了抹眼角无奈的泪,一把抱住自责不已的儿子,喁声安慰著,“傻儿子,你是娘的心肝宝贝,为了你,娘连金山银山都可以不要,更何况不过是封信而已,怎么能和你一条命相比?”
“可是……”
“别说了,天无绝人之路,夏儿,想当初娘怀著你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了下来,不只保住了命,还平安无事的将你生下来,娘相信,老天爷还是眷顾娘的,祂不会断了咱们的生路。”夏小荷重重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著。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宁夏生抬眼看著娘亲,仍然一脸忧虑。
夏小荷抚著儿子的脸。
“反正咱们还有银子,大不了像在河南一样,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娘种菜,你养鸡,日子总会过下去的。”
宁夏生皱起脸来,“但这里可是京城,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咱们种菜养鸡呢?”
“这……”儿子一番现实的话,让夏小荷哑口无言。
的确,这里可不是乡下,哪有这么一处不用花银子就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等著她去住呢?
难道真的只能当乞丐过活?
不,她违背心意、几经挣扎,还是决定进京的目的,不是当乞丐。
她想给儿子一个好环境,除了吃饱穿暖外,最重要的是让他能读书识字,有朝一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不要像他爹,那个她连脸都记不清楚、名字都不知道,只会仗著权势欺负女人的臭男人。
抱著儿子,她烦恼极了,想了半天,咬了咬下唇。
“也许,夏儿,咱们可以到南将军府姑且一试,或许他们会相信我的话,破例收留咱们也不一定。”
“真的吗?”
看著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夏小荷不安极了。
“真的,娘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们。”她笑著掩饰心中的疑虑。
“那么,娘,事不宜迟,咱们就赶快去吧!说不定我们可以赶在捡到信的人之前到将军府,这样就算坏人想代替咱们去将军府做事,咱们也可以据理力争,不是?”宁夏生拉著娘亲的手就要往破庙外走。
儿子积极的态度影响了夏小荷,她实在感谢上苍赐给她这么一个好儿子。
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他一直在她身边给她希望和勇气,她根本没可能活到现在;若不是他每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她支持和鼓励,她渡不过这么多次的难关。
这个和她个性截然不同的儿子,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支柱。
紧紧牵住儿子的小手,夏小荷凛然的点头。
“你说的没错,走吧!夏儿,咱们现在就到南将军府去吧!”
数个时辰后,过午时分,夏小荷带著随身的一只破包袱,和宁夏生来到气派非凡的南将军府前。
贵气逼人的将军府邸,高耸的围墙长长的不见尽头,红铜制的大门上,还高高悬挂著当今皇上御赐的牌匾。
夏小荷为这豪华府邸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没想到这将军府这么富丽堂皇、气势惊人,她到底有没有机会可以在这里做事呀?
夏小荷一路建立的自信心有些崩解。
“娘?”
宁夏生同样为这雕梁画栋的府邸看到眼睛发直,半晌,他拉拉夏小荷的衣裳,指著将军府。
“这里就是将军府?看起来很大哪!咱们若是真能到这里工作,娘,你一定就不用为了挣钱,而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了。”
“这个……说的也是。”
夏小荷低头看看自己寒酸的装扮,实在和这种气派非凡的地方格格不入,她为之却步,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夏儿,将军府比咱们想的来得气派多了,娘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让咱们在这里工作?毕竟,咱们连封介绍信都没有呀!”
“但反正我们人都来了,试试也无妨。”宁夏生初生之犊不畏虎,理所当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