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一身简朴,仍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吴伯也真可怜,大海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无瞋叹气,「听说为了建造问天台,已经有很多人命丧皇都了。」
净玥咬住唇,「我担心如果大海有个万一,吴老伯该怎么办?」
「世上最难过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瞋转身,「净玥,我们只能替他们诵经祈福,愿菩萨能保佑他们平安。」
「是,师父。」净玥点灯,尾随无瞋跪坐佛堂前。
这座寺庙是座尼姑庵,只有大师父、师父和她三个人住在这儿,香火虽不算鼎盛,却是山下几个小村落的村民们精神寄托之地。
净玥是名孤儿,二十年前在寺庙前被村民发现,然后将她送进寺庙,由师父们抚养长大。她也曾想过要削去黑发长伴青灯木鱼,可是大师父说她尘缘未了,迟早要离开,只让她带发修行。
安抚心神的诵经声在佛堂里传开,一声一声敲进人心。
*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点起无数盏琉璃宫灯,照出一室明亮。十几名身着薄纱彩衣的舞姬不断的随着音乐旋转回绕,瞧得人眼花撩乱,心痒难耐。
坐在最上方的是名俊美无俦的少年,五官如玉,凤眸微挑,长得比女人还俊上三分。他斜斜地半躺卧在身旁的美人腿上,喝着一旁歌姬送上来的醇酒,唇瓣噙着蛊惑人心的笑意。
堂下数名身着朝服的年轻官员左搂右抱,纯属女人的娇笑声此起彼落。
「皇上,礼部尚书李大人求见。」宫门外,小太监高声道。
堂下数名官员闻言,连忙整肃仪容,目光全投注在俊美少年的身上。
玄契懒懒地坐起,似笑非笑的眼扫过他们,宽大的衣袖一摆。
「宣。」
宫门外的小太监领命,让李尚书入内面圣。
李世运绷着脸,大步越过中庭,胸中涨满熊熊的怒火。
最近南方因久旱不雨,已经是民不聊生,方才还听见消息,皇上在安平殿上饮酒作乐,这教他怎么隐忍得下?
踏入殿中的步伐一顿,他被眼前的景象惊骇住。
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淫乱宫廷。
「何大人……秦驸马……」他瞪大眼。
「李大人。」年轻官员们神色尴尬,草草地行礼。
「没想到一向忙于朝政的李尚书竟然会前来与朕同欢,」玄契支着颏,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来人,赐座。」
「不必了,」李世运挺直背,恼怒地瞥了其它人一眼,「老臣不是来陪皇上作乐的。」
「哦?」玄契挑眉。
「老臣是来提醒皇上,此时南方三个省十四个郡县的百姓,都因为久旱不雨而无法过日子,请皇上自重,别再沉迷声色犬马,应多体恤民情。」李世运不卑不亢地道。
「自重?」玄契笑意更浓,他缓缓步下台阶,在他跟前站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叫朕自重!你以为你是两朝元老就可以责备朕?」柔柔的语调,却字字杀机。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气,不禁替李世运捏把冷汗。
「先皇吩咐要老臣好好的辅佐皇上,这是臣的职责。」李世运丝毫不惧怕。
第1章(2)
玄契扬手,丝竹声戛然停止。
「少拿先皇来压我。」邪魅的眼凝住他,玄契仍笑容可掬,「朕提醒你,先皇已死,如今是朕的天下,他看不着也管不了了。」
李世运愤怒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对先皇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玄契偏着头,眸里邪气更炽,「朕要杀你,他老人家也不会从坟墓里爬起来救你,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
「老臣忠心赤胆一心为国,辅佐年少的皇上是老臣的责任,老臣绝不会做个贪生怕死之徒。」
「哎呀呀!」玄契轻叫,「朕长这么大什么没玩过、没见过,就是没看过活生生的人心,朕倒想看看,李大人是多么的……忠心赤胆!」
「皇上,」秦驸马低声开口,「李大人是一片好意,您就……」
「住口,不然朕连你也拖出去斩了!」玄契低喝,一个旋身步回堂上,「小唐子,拿日照匕首来。」
「啊……」一旁的小太监一愣。
「朕叫你拿匕首来!」
「遵旨。」小太监小唐子恭恭敬敬地奉上匕首。
玄契看也不看的将它扔至李世运脚边,笑容一敛。
「李尚书,朕给你两条路,你给我听清楚了──一是你把你的心刨出来,让朕看看何谓忠心赤胆;二是你割下你的舌头,作为打扰朕的雅兴及出言不逊的责罚,就这两条,你自己看着办吧!」
此言一出,四周一阵哗然。
「皇上……」
「皇上,您大人有大量,请息怒。」众人纷纷求情。
「统统闭嘴,不然就一起陪李尚书刨心割舌。」他冷冷地道。
「昏君!」李世运颤巍巍地拾起匕首,双眼通红,「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当初真不该心软的留你,扰得召邶天怒人怨。」
「左一声妖孽、右一声昏君,你摆明没把朕放在眼底,只叫你割舌还真轻饶你了。」玄契沉声道。
李世运哼了声,「你得意不了多久的,洪大人说过,你必将死于天女之手,用鲜血向天下百姓谢罪。」
「天女?」他冷嗤,「你是割还是不割?不敢割,朕可以帮你。」
「不必了,我不想再伺候你这昏君,我要在天上看着你怎么……死!」
一道身影掠过,没人看清楚远在堂上的玄契是何时动作的,只觉一阵冷风拂过,匕首已尽入李世运的胸口,他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直勾勾地瞪着玄契。
「啰唆。」玄契低语,白皙如玉的手一转,真的刨出他的心。
「也不过同个样子,没什么特殊的嘛!」在众人的惊骇中,他丢下匕首,接过小唐子送上的白巾拭手,「真脏。」
「李、李大人……」
原本欢乐的大殿染上血腥,玄契全无兴致地大步离开。
*
玉石雕砌的浴池做成五片花瓣貌,温热的水泛着薄薄的雾气。玄契放下长发,让小唐子伺候沐浴。
乌亮的青丝随着水波飘浮,原本阴柔的五官在热气的渲染下更显邪美。
「皇上,」小唐子是名年约十三、四岁,机灵可爱的少年,「李大人的家人想将李大人的遗体带回去,在等您的意思。」
「……」玄契闭着眸,不置可否。
「皇上?」小唐子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他们想带回去就带回去吧!免得碍了朕的眼。」玄契的口气没有起伏地道。
「遵旨。」
「不过……」玄契的唇瓣勾了抹好看的弧,「心和匕首给朕留下。」
「皇上,」小唐子一惊,「这样李大人不就死无全尸……」
「他们如果不要也行,尸体就扔了喂朕养的虎吧!」
「是,奴才会转告他们。」暗暗叹口气,小唐子安静下来。
的确,就某方面来说,李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可是当年他和洪、吴两位大人对先皇的谏言,却是他们为官生涯中最大的罪孽。因为他们对神佛之说的迷信,好几次都差点逼死年幼的玄契。虽然他福大命大平安康泰,但是当时的玄契却真的是被折磨得仅剩半条小命。
在小唐子的认知中,应该没有一位皇子的童年会在鞭笞及责骂中长大,可是玄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穿的吃的用的,甚至住的都比他这个小太监还不如。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被先皇打得一身是伤的玄契躲在宫殿旁的梁柱下,明明疼得脸都青白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在宫门的另一头,却还传出三位大人要先皇将他斩首的谏言,那时玄契绝望愤恨的眸光,他从不曾忘却。
这往事,原本该冰封在玄契心里,如今却因为登基为皇而重新揭开伤疤,皇上这么做的原因,他真的能够体会。
始作俑者明明是他们啊!
从他八岁跟随皇上,玄契过去的点点滴滴,他都再清楚不过,那段隐藏在华丽宫殿之中不为人知的岁月,不能浮出台面的丑恶人性,造就日后皇上的心狠手辣。
只不过……他担心这样偏激的皇上终会失去人心。
「你听过天女的传言吗?」方才李世运说的话还在玄契脑海里转,心里颇不是滋味。
「有听说这谣传,」小唐子飞快收回远扬的思绪,偏头想了想,「他们说的天女是和皇上同个生辰八字的女孩子,可以为召邶国带来十五年的富足。」
闻言,玄契挑眉。「明明同个时辰出生,她就带来十五年的富足,朕就带来二十年的天灾人祸,老天还真不公平!」
「皇上,这是迷信。」
「是迷信也好,不是迷信也罢,李世运死前都说了,那女人会拿朕的血向天下人谢罪,朕听起来就不高兴。」玄契撇撇唇。
小唐子身后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传达朕的旨意,凡是跟朕同年岁的女人,全杀无赦。」玄契毫不犹豫的做下这项决定。
「皇上?」小唐子惨白了脸,早知道他就不说了,这会害死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