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啊的一声,脸上是一片说出秘密的糟糕神情。
「展易你--」
「我一定要知道。」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
「不过……」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举起三只手指,童军式的说:「我发誓。」
小薇想了一下,摇头。「不行,雅淳不会想让别人知道,哎,你不要这样,就算是记者,也不用每件事情都查清楚啊……」
展易面对这个两光公主,有点啼笑皆非,他的表情跟语气有那么职业吗?职业到她听不出来?
「我不是以记者的身分问的。」
还不懂?
展易无奈,只好说白。「我是以一个异性的角度问的。」
足足过了五秒,小薇才反应过来。「你你你……」
一把拨下她指着他的食指。「可以说了吧!」
「嗯……」
嗯是嗯了,不过林澄薇还是想了一下,感觉似乎颇为挣扎,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你听过后,心里明白就好,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展易点头。
「雅淳的爸爸在小时候就跑掉了,妈妈带着她又嫁了一次,新爸爸家里也有两个孩子,那……那你懂吧?她家境虽然富裕,不过其实日子另外有难过的地方,那两个姊姊会欺负她。」
展易脸色一凝,他从来没想到是童年创伤。
因为幼时被欺负的狠,所以长大后才会想尽办法往上爬,有时候像没长大,有时候却又谋算过头。
「原本也都是忍,后来……我们六年级的时候,她妈妈生病,病了很久之后还是走掉了,继父虽然对她还是不错,不过,那两个继姊就是会捉弄她……雅淳那时真的很可怜,没地方去,就只能忍。」
「其它的亲戚呢?」
「我没听她提过亲生父亲那边的亲戚,妈妈那边有一个阿姨,但是阿姨已经结婚了,生活勉强维持,根本不可能收养她,所以……其实我后来想想,真的很佩服她可以咬牙忍耐到念完书,如果是我,大概宁愿去收容处睡吧,那里没人欺负,不过也没人付学费。」
展易点点头,终于明了。
小六经母丧,后来又过着那么奇怪的生活,会性格扭曲也就不奇怪了,一定是从前被欺负的太厉害,所以才会说绝不当小白兔那类的话。
认识以来,她就好像刺猬似的,张牙舞爪的保护自己,他觉得她大多数的时候莫名其妙得可以,但却从来不曾想过,那是最微弱的讯息。
好提醒自我的存在。
那天,小薇虽然说得简短,但在他心中起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她最后告诉他的事情。
「那装糖果的罐子是雅淳的妈妈留给她的,给她的时候,里面装满了糖果,雅淳的妈妈说,那是给好孩子的奖励,不过我后来发现,她是在紧张或者感到不安的时才会开罐子,原因?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十章
自从林澄薇打电话自首说把「秘密」告诉展易后,雅淳就陷入一种难言的情绪低潮。
不想面对,所以除了徐崇圣的电话外一律不接。
「雅淳,对不起,我……我知道妳不喜欢别人多讲,可是那时候展易的表情……很……怎么说,我觉得他是真的关心妳。」电话那头,小薇怯懦的正坦承罪行。「我才……才告诉了他一点……」
一点?
是一点没错,但是她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那一点。
一旦知道,对她的眼神难免多了打量与评估。她的一言一行不再只是单纯的个人行为,会变成童年创伤后遗症。
去他的童年创伤,她好得很,过去的事情早就忘记了,如果没人提起的话,那几乎等于不存在。
不过现在展易知道了……
那个一直跟她保持若即若离游戏的人知道了,他会跟其它人一样,开始「体贴」她、开始「谅解」她,人与人之间不再平起平坐,从此之后,他看她的眼光会带着同情与怜悯--那是她最不需要的东西。
可恶!
雅淳又一次硬生生将展易打来的电话切掉。明知这样只是更显幼稚,但她就是提不起力气来跟他周旋。
此刻的她就像失去保护色的蝴蝶,飞到哪里都不对,一肚子火又不知向谁发泄,闷到极点。
从分秒必争的日子突然变成待业中本来就已经够难受了,现在又发生这件番石榴事,气得雅淳不知道在心中骂了多少次脏话。
莫非她真的回来错了?
想来,从落地后就没有一件事情顺利--机场中没见到原本预备来接她的小梅姊、在咖啡店对展易挑衅失败、莫名其妙欠了展易六千块,想还,他却不收,故意让她欠着、现在又……
唉,差点忘了,茉莉跟艾伦准备结婚的事情。
她是绝对不会假到去恭喜的,只是不明白,艾伦为什么没跟自己求婚,却要跟茉莉过一辈子。
她一直以为他是不婚的,没想到结果是闪电型,对她没有的冲动却发生在她离开之后,这算什么?
「啊--」
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叫声,雅淳整个人倒在沙发上。「不要胡思乱想」说来容易,要做才发现困难重重。
时间多、番石榴事多,无事可做之下,除了胡思乱想之外还能干么?
抬头瞄了一下日历,唔,再四天。
再四天就要正式上阵,然后--她还窝在沙发上。
刚回台湾时的雄心壮志被一堆五四三搞得不复见,之前期盼快来到的工作日,现在对她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明知道这种想法很糟,但怎么样就是提不起劲来,面对这种情况,她也很痛苦,试了几种方法都无法提振精神,干脆也就自暴自弃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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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电视台隐隐出现骚动气息,被徐崇圣视为秘密武器的主播再几个小时就要登场,算算,也差不多是该出现的时候了。
而这故作平静下的探头探脑行为,只有两个人无动于哀,一个是小薇、一个是展易。
雅淳闹自闭这阵子,小薇始终不好过,总觉得是自己多嘴害她不想接触人群。
展易看了惴惴不安的她,安慰说:「放心,她不会怎样的。」
小薇虚弱的笑了。「我就怕她不怎么样。」
展易一想,也是。
比起大叫大吼,默不作声感觉更可怕,就像她这阵子拒绝对外联络一样,因为不吭声,反而感觉风雨欲来。
「妳怎么会自己跟她讲?」不说不就没事了。
「我?我不讲的话良心不安。」
「良心不安?」
「我自己觉得怪啦!就是怎么说……有点心虚,我不想以后见到雅淳都心虚,才想说跟她坦白。」小薇一脸无辜。「不过我后来发现,我不应该讲的,因为不讲是我难过,我难过是自作自受,但讲了变她难过,这样……很怪……」
是很怪。
坦白的言语打破了他与雅淳那微妙的平衡。
原本两人玩得好好的游戏,一下子因为他了解尖锐面具下的脆弱,突然变得无法继续下去。
那是他不好,他不该追问的。
「小薇,妳不用担心,晚一点等她来了,我来去跟她吵架。」
「你、你为什么要跟她吵架?她心情已经不好了--」
「所以才要吵啊!」展易截下她的话。「她现在憋得一肚子火不发出来不行,找人跟她吼一吼,气出来,自己就没事了。」
「可是,你不是喜欢她吗?这样吵,她会讨厌你的。」
他大笑,两手一伸,捏住她的脸颊。「小薇,妳很可爱耶!」
「不要捏我啦。」
「喂,你们两个。」一个声音加入他们。「什么时候感情居然一日千里,在办公室打情骂俏?」
展易笑,「你吃错药?」
「本大爷好得很。」欧瑀劲大摇大摆进来。「小薇才吃错药。」
「我?」突然被提及名字的人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就说妳可爱。」
展易说完,又要捏她,但却被欧瑀劲隔开了。「不要吃她豆腐。」
只要这样讲,展易一定会住手--果不其然,展易原本还想抓人的手摊了摊,停止下来。
「你不是不到六点不出现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们小薇妹妹的新头儿要来了,我当然得打声招呼,放心,本帅哥讲两句好话,包管小薇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展易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欧巴桑杀手,突然有点想笑,不只想,是真的笑出来,「小薇的新头儿应该不会吃你那套。」
「谁说的?」
「我--猜的。」
「猜的不准,而且也不好玩,不如来打赌,如果我能迷倒她,你当我一个月司机,如果迷不倒,我当你一个月司机。」
「好。」
看到展易答应得那么干脆,欧瑀劲突然有种怪异感,「等一下,我嗅到阴谋的味道。」
「你要反悔的话,取消也行。」
展易胜券在握的语气令他觉得古怪,但小薇在旁边这个事实又不容许他丢脸,只好硬着头皮一笑。「谁说我要取消,我连面店老板娘都能摆平,摆不平一个纽约回来的女生?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