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沉甸甸的,一路上的颠簸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好几次,她都怀疑自己是否会提早生产?
怪只怪她太爱这个男人,明明可以在家安养,一听今天是他爹的祭日,便无论如何也要跟他回乡来扫墓,对那双地下亡灵聊表做儿媳应有的孝心。然而到头来,却苦了自己!偏偏这可恶的男人一点也没发现她的辛苦,一路上心不在焉,屡屡发呆。
「妳躺着不要动,」殷飞龙回头道:「我去买些馒头来,路上充饥。」
他跳下车,却没有往卖馒头的铺子走去,反而不知不觉驻足停留在当年那个女孩「跳房子」的地方。
红色的痣,红色的袄,像原野上跳跃的火焰……一想到她与全庄人的惨死,他就痛楚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曲安安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车,来到他的身后轻声地问。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思索着,是该对妻子坦白的时候了,她一向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责怪他心中承载的初恋吧?「有一个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人。」
「呵呵,该不会是你从前的心上人吧?」曲安安打趣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间……应该不在了,如果她是这庄里的人,应该在那一夜就被『飞鸠子』残害了……」他剑眉微凝,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他的珍藏,「我惟一拥有的,是这个。」
「这个?」曲安安定睛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的雨花石,当年她玩『跳房子』的时候用的,」他双肩微抽,似在嘲笑自己,「我甚至连她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眉尖有一颗红痣。」
「你念念不忘的,就是她?」不知为何,她忽然纵声大笑。
「是的。」他错愕地回眸,不知她为何发笑,也弄不清这是真心的笑还是冷笑--难道,她在生自己的气了?
「她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抚一抚发,她悠然地问。
「她……」只见过一次面,说真的,的确没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的。「她心肠很好,那一年我想进山庄去见我爹,可看门的不帮我通传,还骗了我……是她帮了我,」
「哈哈哈--」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好半晌,她说了一句让殷飞龙非常吃惊的话--
「那个看门的,是不是留着两撇胡子?」
「呃?」他惊奇得身子都僵了,「妳怎么知道?!」
「那是看门的王二,你被骗了!一般让他传话都要付银子的,你付了银子吗?」她学着女娃娃嗲声嗲气的口吻,完全是殷飞龙当年听到的语调。
「妳……」他颤抖得几乎不能言语,「妳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呀,」曲安安缓缓道,「我娘原是雪沁山庄庄主小姐的奶娘,我爹是庄主的管家,所以我经常在这庄里进进出出的,幸好我跟妹妹们一直住在外婆家,否则那个可怕的夜晚,恐怕我们也难逃此劫。」
「这么说……」他瞪大眼睛,却还是处于一片迷茫之中。
「飞龙,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她望着那一簇墙头的梅花,忽然问。
「听纱纱说,有一年妳到北方进货,是我救了妳,」但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那次是我们多年以后的重逢,」她指了指朱门的台阶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儿。」
「在这儿?」怎么可能是在这儿?他完全胡涂了。
「那一次,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我娘让我穿了新的大红袄,」她转过身,目光晶亮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还在我的眉尖点了一颗胭,脂、红。」
殷飞龙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飞龙,那颗雨花石,在这么多年以后,可以物归原主了吧?」
曲安安笑盈盈地朝那个呆若木鸡的人摊开掌心。
顿时彷佛有道闪电划过他的身体,如同当年他们初遇时的那样。
缘份,真的很奇妙,不是吗?
【全书完】
*看了大姊曲安安的狡猾钓爱,敬请期待绿乔新月缠绵系列姊妹坡之二《跑堂的,好水!》及姊妹坡之三《下厨的,搞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