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将玉凤慎重地套在女娃的颈项上说:「心儿,从今以后妳可就是我石家的人啰!」
「呀咿——」女娃儿挥舞着小手,抓起那块温润的美玉,又往嘴里塞去,口水将那块晶莹洁白的玉石浸染得闪闪发亮。
「哦,这可不能吃!」薛夫人接过女儿,将玉佩塞进她小小的衣襟内。「这可是妳的终身大事喔,要好好保护。」
胖呼呼的心儿呀呀叫着,拍着双手直冲着石天威笑,彷佛已经明白,套上这个好看的东西,她跟这个男孩就有了一辈子扯不断的牵连。
就这样,石、薛两家相约等惠心年满十五及笄时,青鹤山庄即上门迎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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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薛鸿寿带着妻女来到金山寺焚香拜佛,随后独自去看望多年好友——金山寺方丈,智圆大师。
素有「江心一朵美芙蓉」之称的金山,位于京口西北,屹立于长江中流,风景幽绝。金山寺更是殿宇幢幢相衔,长廊蜿蜒,吸引了众多文人墨客,游侠香客慕名而至,拜神问佛,观景揽胜。
这天,适逢隐居普陀山的贤静师太到金山寺登台说法,众香客无不虔诚聆听。
可是一个头梳双髻,身着红裤绿袄的小女娃总在佛坛与香客间走来走去,挥动双臂比划,还不时仰着圆圆的小脸对着法坛上的师太做鬼脸,惹得殿内几个孩童嘻笑连连。
香客中一名美妇又急又气地以眼神警告女娃,还遣另一个年岁稍长的女孩去拉她,可那小丫头毫不理会。只见她身形灵活,上窜下跳,引起了更大的喧哗。
「心儿,下来!妳爹爹来了可有妳受的!」美妇低声威胁着站立在香鼎上的小女娃。
女娃不但不怕,还以手指比在嘴唇上,连声「嘘嘘」,示意娘亲安静。
见此情景,人群中又是一阵笑声。
「哎唷!」女娃突然失声惊叫,身子凌空飞起直往佛坛而去,落在贤静师太盘坐的腿上。而师太自始至终身未动、眼未抬,嘴里依然平静流畅地说着经。
再看那女娃,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坐在师太腿上,学着师太的样子双手合十,两眼微闭,模样甚是可爱乖巧。
人们于是更崇敬贤静师太,也更加专心地听她布道说法了。
稍后,观音阁后面的一间禅房里,贤静师太盘腿坐在一张洁净的席子上开门见山地问:「妳可愿意随我习武?」
此刻法会已散,在师太对面,席地而坐的正是那个顽皮的女娃和她诚惶诚恐的母亲与姊姊。
「妳会教我使剑吗?」女娃睁着澄明的眼睛问。模样既无娘亲的惶恐,也无姊姊的好奇。
「心儿,对师太不可无礼。」薛夫人急忙喝阻她。
「没关系。」贤静师太慈祥地摆摆手,低头对女娃说:「自然会。」
女娃一听,欢天喜地的再问:「像天威哥哥那样厉害的青鹤剑法吗?」
「青鹤剑法?」这下贤静师太明白了,刚才女孩比划的恐怕便是她自以为是的「剑法」,师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没错。」
「那太好了,我要跟妳学剑!」女娃高兴地跳起来。
「心儿,还不跪下,拜过师傅?!」美妇一听师太居然愿意教导自己顽劣淘气的女儿,惊喜之余,仍没有忘记规矩。
「且慢!」就在心儿欲跪时,师太阻止了她,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她面前的席子上说:「这是老尼给妳的见面礼,妳我今日尚毋需结师徒之缘。妳先将此经读完,明年今日府上相见,届时妳若能完整背诵这篇经文,还能静坐三炷香,老尼便正式收妳为徒,带妳回普陀山。」
「要是我记不住呢?」女娃睁着无邪的大眼睛问。
师太微微一笑。「那老尼是老尼,妳依旧是妳,册子归还,妳我各不相干。」
女孩一听,马上将席子上的小册子抓在手中,倔强好胜地说:「我会背诵这一篇经文,我要拜妳为师学剑,而且我还要坐五炷香!」
「善哉!」师太面带笑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道:「明年妳已经五岁,也可以离家了。」
「师太知我年岁?」女娃惊讶地张嘴问,露出了上面那颗可爱的小虎牙。
薛夫人插话道:「傻丫头,师太能掐会算,无所不知。」
女娃睁大圆圆的眼睛问:「那妳是不是也知道我调皮捣蛋的事?」
一直没说话的薛家大女儿惠芳这下可逮到机会数落妹妹了。「师太知道妳练飞刀伤了天威哥哥的脚趾头,刺穿了我的绣绷;还弄坏了哑伯的花……」
「行了,芳儿,不要再说!」美妇急忙阻止大女儿。
贤静师太双手合十,轻声低喃:「阿弥陀佛,此女受戒,日后必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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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贤静师太没有失望,她不仅见到了将心经背诵得滚瓜烂熟的薛惠心,而且一如当初的承诺,薛惠心果真静坐了整整五炷香的时间。
于是薛惠心当天行了拜师礼,只等在家过了五岁生辰后便随师傅前往普陀山,此后十年不得回家,要专心习武,到十五岁时方让她返乡成亲。
明天就是薛惠心的生辰,石隽峰一家三口今日便早早来到珑玉园,既是替她庆生,也是为了给她送行。今后将十年难见,一向极为疼爱她的石家夫妇也同薛家夫妇一样,心里很是不舍。
可「小寿星」似乎对这个重要的日子和大人们的依依不舍一无所知,依然调皮捣蛋地到处惹祸。
「天威哥哥,看剑!」
伴着一声童稚的厉喝,小小的影子扑来,将正在树下的石天威吓了一跳,他猛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就觉得额头一阵剧痛,接着热呼呼的液体顺颊而下。
「啊,流血啦!我杀死天威哥哥了!」女孩惊呼,哭叫着扑到石天威身上。
石天威手捂额头,怕血吓着她而一把将她推开。
小女孩愣了愣,扔掉手里的竹剑,哭叫着往大厅奔去。
霎时,满院里都是她「我杀死天威哥哥了」的惨叫声。
石天威皱起眉头,真想拉回她并捂住她大声嚷嚷的嘴,可是还没等他行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朝他而来,他知道女孩又要被「家法」严惩了。
唉,她怎么总不长记性呢?!石天威暗叹着,用袖子抹掉额头的血,想为女孩湮灭「罪证」,可是血一直止不住,他只好认命地站起身,迎向急忙赶来的人们。
一看到他满脸的血,薛夫人几乎昏倒,一面要人赶紧取药端水来,一面焦虑地低呼:「天哪,心儿这次可闯下大祸了!」
薛鸿寿震怒地说:「这丫头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我得给她一个教训……」
「不要,是我不好,看书太入迷,没来得及躲开。」正在被父亲照料着伤口的石天威急忙叫起来。
石隽峰也帮腔地说:「贤弟,没事的,天威说得对,习武之人连这点机敏反应都没有,被竹剑伤到也是一个教训,就算是心儿助他练功嘛!」
然而薛鸿寿仍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等伤口包扎好后,石天威连忙赶到庭院去,果真看到薛惠心正被父亲罚跪在院子中央的石板上,嘴里不停地动着。
石天威知道她正在背诵「大佛心经」,那是她自四岁起就一直在背诵的心法。
看到石天威走近,心儿不再念经,「腾」地站起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笑容地说:「天威哥哥,你没死啊?太好啦,那我可以起来了……」
「跪下!」一声厉喝令心儿哆嗦了一下,回头看,平素对她最疼爱的爹爹正板着脸站在她身后。
「爹爹——」
「跪下!」虽然她怯怯的哀求令薛鸿寿心软,可想到她今后将远离家、远离爹娘的庇护,若一直这么顽劣闯祸,该如何是好?于是狠下心来又是一声暴喝。
吓得心儿「扑通」跪下了,泪眼汪汪地看着爹爹。
「妳还敢哭?妳若掉下一滴眼泪,我就杖妳十大板!」薛鸿寿声色俱厉的话将心儿的眼泪逼回了肚里。
「天威,你进去!」薛鸿寿对同样被吓到的石天威说。
石天威没有听,反而跪在心儿的身边,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心儿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偎过去。
见状,薛鸿寿放缓了脸色叹息道:「心儿,明天妳就五岁了,妳姊姊在妳这年纪时早已经习字练画,学雕刻了。可妳成天只知玩枪弄棒,哪有个女孩儿样呢?」
瞟了眼正随娘亲和石伯父、石伯母走来的姊姊,跪在地上的心儿仰着小脸对父亲说:「爹爹忘了?心儿三岁起就习字练画了喔!而且师傅跟爹爹都夸心儿字写得好,画画得美哩!」
听到她理直气壮的反驳,薛鸿寿稍稍平息的火气又上来了,他瞪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说:「爹爹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