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小姐!二小姐!」丫鬟喜儿急匆匆地闯入薛家二小姐惠心的闺房。
「碰!」房门被猛然推开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响。
旋即,屋内传出尖锐地惊呼。
「退婚?!为什么?!」
彷佛遭雷击般,立在镜子前的薛惠心身子一震,美丽的面孔霎时苍白如纸。
「喜儿,不要乱说,好好的说什么退婚?」薛家大小姐惠芳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妹妹,一边厉声喝问丫鬟。
喜儿哽咽地说:「大、大小姐,是真的,奴婢没听错……」
「他……他来了吗?」深受打击的薛惠心强自镇静地问道。
喜儿摇摇头。「只有石老爷和石夫人,没看到姑爷。」
女孩没再说话,但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红唇失去了颜色。她缓缓地叹了口气,用手揉揉面颊想让脸色红润,然后往门外走去。
「心儿……」站在她身边的薛惠芳想阻止她。「爹娘会替妳做主的……」
「不,我不要爹娘难为。」薛惠心说着整整衣袖,往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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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为什么?!」
薛家客厅里,京口首富薛鸿寿难以置信地诘问结拜数十载的兄弟。「石兄,你是在开玩笑吧?」
「贤弟,请恕愚兄无能,教子无方,此番所为实为犬子所迫……千祈海涵!」大厅正中,青鹤庄庄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青鹤剑侠」石隽峰拱手抱拳,极其内疚地垂首而立,面带愧色的石夫人含泪不安地站在丈夫身边。
「为什么?石兄,请给小弟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震惊莫名的薛鸿寿怒气勃发地说:「你我为人一向光明磊落,怎可做此等不清不楚之事?」
石隽峰羞愧地与面色苍白的妻子对望一眼,无力地说:「唉,贤弟指责的是!为兄深知此举荒谬无理至极……也不知是为何,月前犬子突然闹着要退婚,愚兄夫妇自然是坚决不允,可他、他竟以性命相逼……唉,愚兄一门独子,迫于无奈,不得不从……还望贤弟伉俪见谅……」
薛鸿寿站起身,面色严峻地说:「退婚之事免谈!石兄当知,薛石两家的亲事早已宣达左邻右舍,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退了亲,小女日后如何做人?」
「堂堂正正做人!」一声娇喝,左厅门走出了身材修长,肌肤映雪的薛惠心。
她的出现似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家的眼睛。薛鸿寿与夫人也深为换装后更显美丽脱俗的女儿感到骄傲。
薛惠心走进大厅,对石隽峰夫妇屈身行礼道:「心儿见过伯父、伯母。」
石氏夫妇急忙回礼,并被女孩飘逸出尘的相貌和落落大方所震慑,不由细细打量着她。打从心儿随师傅到普陀山修习后,他们已有好多年没见过她。没想到十年的时间,昔日淘气毛躁的小女娃竟出落得如此标致。只可惜儿子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退了这门好姻缘!
就在石氏夫妇唏嘘不已时,薛惠心已转向爹娘,俯身跪地说:「爹爹、娘亲毋需为女儿担忧,女儿清白无垢,日后不怕难做人。女儿只有一事望爹娘允诺——」
薛老爷俯身欲拉起她,可她执意不起,只好说:「乖女儿,妳说。」
「今日当着石伯父、石伯母的面,女儿立誓,此生既已许给石家,无论他要与不要,女儿都不再另许他人,愿终生陪伴爹娘、师傅以侍晨昏。」
「心儿!」四个老人闻言都大惊失色,石隽峰夫妇更是羞愧得老泪纵横。
薛夫人将女儿拉起揽至怀中,怜爱地轻抚着她的头发,伤心的泪水滚落面颊。「儿啊,妳只有十五岁,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可有这么傻的想法呢?」
「求爹娘成全!」薛惠心的眼里也泪光闪动,但她忍住没流泪。
知女甚深的薛鸿寿看出女儿心意已决,不由仰天长叹。
这样的打击令一向重视礼数,家风严谨的薛家错愕之余亦倍感羞辱。
对曾经肝胆相照的结拜兄弟突然的失信极度失望,对女儿未来无比忧心的薛鸿寿从此断绝了与石隽峰的交往。石、薛两家数十载的交情,十五年的鸳盟就这样一朝被毁!
被抛弃的薛惠心尽心尽孝地轮流侍候在爹娘和师傅身边,不再有嫁人的念头。然而,世事变迁并没能让她就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
第一章
十五年前 江南
江南的春天水美花香,景色如花似锦,在薛家珑玉园内更加显现出盎然生机。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洒落在绿色的草地上,庭园里花团锦簇,雀飞蝶舞,各种名花异卉在花匠哑伯的精心栽种下争奇斗艳。
今天是石、薛两家聚会的日子。
江淮一带的人都知道,声名显赫的扬州青鹤庄庄主石隽峰与京口首富薛鸿寿是歃血为盟的兄弟。
二十几年前,以一套「青鹤剑法」名扬江湖的射鹰堡二少爷石隽峰带着一批在江南新购的玉器慕名来到珑玉园请求鉴定,从而结识了温文俊雅的少东薛鸿寿。两人虽一文一武,但志气相投,惺惺相惜,于是结为异姓兄弟。
此后,两人多有来往,射鹰堡每购珠宝玉器字画古玩等,多得珑玉园帮助,而石隽峰也多次在珑玉园有难时出手相助。后来两人虽先后成家,薛鸿寿并继承了家传事业,但两人的友谊不仅没淡,反而延至妻儿。
婚后数年,石隽峰因身体羸弱的妻子无法适应北方寒冷的天气而离开射鹰堡,定居扬州,从此两家的关系更趋亲密。
此刻,玉兰树下的大理石桌边坐着石、薛两位夫人,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追着哑伯在花丛树木间奔跑;花亭内,石隽峰与薛鸿寿饮着酒,在棋盘上大论英雄。
突然,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从放置于树下的摇篮中响起,两个女人忙掀开盖在摇篮上的纱幔探看。
精致的摇篮里躺着数个月大的漂亮娃儿。那圆圆小脸上有两个可爱的小酒涡,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不过此时,她秀气的五官全挤在一块儿,嫣红小嘴张得大大的哭着,彷佛在抗议自己受到冷落。
「心儿乖,娘在这儿呢,不哭喔!」薛夫人探身抱起摇篮里的女儿拍哄着。
「来,让我抱抱她。」柔弱纤细的石夫人伸手接过仍然哭个不停的娃儿,抱在怀里摇晃着,嘴里用吴侬软语唱着:「『泪儿多多,福缘薄薄,阿囡乐乐,黄金打就富贵锁!」心儿不哭哦,我们心儿可是大富大贵之人啰……」
然而她柔美的声音并没能止住小娃儿的哭声,那晶莹的泪珠直往下落,教人心疼不已。亭内鏖战正酣的两个男人也暂时休兵,来到石桌边。
「娘,她怎么这么能哭啊?」就在女娃惊天动地的哭个不停时,在花园里玩耍的男孩跑过来凑近女娃问。
不料一听到男孩的声音,小女娃不哭了。黑亮有神的眸子紧盯着他,转眼竟带着泪珠「咯咯」地笑出声,还伸出白胖的小手抓他的头发。男孩急忙用手去挡,女娃又捉住他的手指往嘴里塞,一边「咿咿呀呀」地说着无人能懂的话。
「看来还是你儿子能制住我这个宝贝女儿哟!」颀长儒雅的薛鸿寿笑着对魁伟的石隽峰道。
「我看也是!」石隽峰笑呵呵地说。「那我们何不干脆做个儿女亲家?等心儿满十五岁时就给天威做媳妇吧?」
「好啊!那我们两家就真的成为一家人了!」两个女人欢喜地连声赞同。
「天威,你喜不喜欢心儿?」石夫人欣喜地问儿子。
「喜欢!」看到自己将那个哭闹不休的小东西逗笑了,也让大人们高兴不已,石天威心里充满成就感,不由满口应承。
「那以后就让她做你的娘子,好不好?」
「啊?」石天威稚气的脸上一片通红,他挣脱女娃的手,将沾满口水的手指往衣襟上擦,吶吶地不知怎么回答。
「呃,呃……」此刻已经换到父亲怀里的漂亮女娃,正赤脚在父亲腿上蹦跳,舞动着双手欢笑。
「心儿,长大后做天威哥哥的新娘,好吗?」薛鸿寿低头问。
「呃!呃!」玩得正高兴的小女娃更加开心地叫着、跳着。
大家都笑了。
石隽峰对儿子说:「天威,将玉佩给我。」
石天威不明所以地取下颈子上自幼戴着的玉佩递给父亲。
看到那只玉佩,两家大人都会心地相视而笑。
难道这真是上天的安排吗?
当初薛鸿寿得知石夫人怀孕后,便精心选出一块极其珍贵的和阗白玉,亲手雕刻了一对龙凤玉佩作为贺礼。他将龙凤用活扣连接,形成一块完整的玉佩,后来石隽峰将它挂在儿子身上,言明此物将成为儿孙们婚配的信物。
此时,石隽峰接过玉佩,解开环扣,龙与凤随着其上两条银链分开了。
他将玉龙交给儿子,郑重地说:「天威戴上它,日后就凭此物前来娶妻,龙凤合佩,姻缘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