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他们离我们远着呢!」色迷心窍的曲布阿狂妄地大叫。
阿曼听这无耻之徒居然还想夺蓝风的爱马,早已怒火中烧,但她无暇回头,也不敢开口骂他们,怕自己一分心会从马上摔下。她全神贯注地维持自己在马背上的平衡,本能地回忆起八岁前所学的骑马要领。
仓促奔跑中,阿曼已经分不清她目前所处的位置和奔跑的方向,只知道飞羽正带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跑,而她此刻也只求离开那帮坏蛋越远越好。
曲布阿仗着人多,眼看无法追上她,就高声命令手下分散开来围堵飞羽。
「老子要活人活马!」他狂叫。
面对包围,飞羽驮着阿曼突破了一个缺口,往另一侧较为开阔的高坡奔去。
曲布阿得意地下达命令。「散开,将她围住!那里是个悬崖,看她还能往哪里跑?!」多次潜入黔岭王的领地,他对这一带地形早已熟记于心。
阿曼不理会他,仍然由着飞羽将她带上光秃秃的山岗。
这里果真是处悬崖,飞羽焦躁地停在崖边仰首悲鸣。
面对脚下松涛起伏的山谷,阿曼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很高兴,因为她宁愿死,也不要被他们抓住。
而当她抬头远眺时,发现她对面的那片茶山上正是她的家--「黔岭王族」庄园。
阿曼从没来过这里,今天才发现,从这里看过去,她的家竟是如此清晰美丽。此刻,朝阳从薄云中透出,将一抹五色霞光挥洒在翠绿环绕的城堡上,使之如诗如画。
阿曼不理会已经逼近的危险,面对眼前的悬崖和美丽的庄园,心情异常平静。
没有失望、没有恐惧、也没有忧虑,她知道这是天神的旨意,让她在失去心爱的丈夫后,死在她可爱的家园。
她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对蓝风说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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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前,是露水最重的时候,山林里环绕着一层薄薄的白雾,淡淡的月光从枝枒间隐约显露出来,斜映在雾气上,泛出几丝淡蓝的光晖。一对野斑鸠紧紧依偎站在松树枝上,风一吹,就有水珠子从松针上洒落下来,冷得牠们凄楚地叫了几声:「咕咕咕--咕。」
那叫声令寂静的山岭陡增几分凄凉,坐在山泉边的蓝风闻声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听阿曼讲完一切后,他离开了房间。因为他无法在阿曼悲伤的目光下思考,更无法面对她的美丽而无动于衷,但此刻的他需要独自冷静地思考。
短短几天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也太离奇,于是,他来到无人的山里,面对那一弯淡淡的月亮和寂静的山林,整理心中的紊乱。
望着山间隐约可见的盘山小道,蓝风知道如果自己愿意,他可以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去,走到黔江边,搭乘清晨的渡船离开黔岭到七星堡去。等找到他的国王和伙伴们后,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永远将这里的一切忘掉,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他的生活依然会像以前一样惬意而自在。
可是,他能做到吗?他可以忘记阿曼,当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不、他做不到!他不可能离开阿曼独自回大琊国。而且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也都将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海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离开爱马固然令他十分不舍,但离开阿曼更令他心痛欲裂,可是想到她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戏弄与欺骗,他的自尊心又受不了……
阿曼今晚再次讲起她的梦,这次他听得很认真,却更令他震撼。自己居然从她十三岁起就闯入她的梦境,成为她苦恋多年的「梦中情人」,他觉得匪夷所思,她说的是真的吗?
想到她有可能是骗他时,他感到背脊升起了一股寒意,但是几乎同时,他眼前浮现了阿曼清澈坦然的双眼,任性却毫无心机的笑靥。还有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大声宣告「你是我的」。而后,她也从来没有隐讳对他的占有欲。在他们洞房时,她全心地付出,表现出的强烈情感和如火般的热情也是真实的,那激情同样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底。
蓝风对自己说:「不,阿曼不可能编造出那样的梦境,我也绝对不会爱上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
爱?对她的情感是爱吗?蓝风仔细思考着。
不管他承不承认,对阿曼的爱其实早已在他心中萌芽,如同脚下的清泉水般清澈见底,汩汩流淌在他的心中。当他一次次细心地为她包裹伤口时、当他心急如焚地想拯救她于危难时、当她的泪水如重锤般砸在他胸口令他感到疼痛时,他已经爱上了她。只不过他一直刻意抑制,拒绝正视它的存在而已……
确定自己对阿曼的情感后,蓝风觉得需要找个人谈谈,而那个人正是将自己身上从未示人的护身偈语告诉阿曼的人。
于是他匆匆回到庄院,向守门的卫士打听毕摩的住处。然后按照卫士的指引,往设立在山岗上的神殿急步奔去。
尽管夜已深,毕摩仍未休息,并且对蓝风的出现丝毫不感意外。
蓝风也不客气,行礼后,开门见山地说明深夜造访的原因。毕摩对他终于明白自己情意感到欣慰,并解答蓝风不少的问题。
两人正相谈甚欢时,毕摩突然脸色微变,要他回去照顾阿曼,但却不告诉他原因。
怀着释然又急切的心情,蓝风赶回房间,只觉得有满腹的话要对阿曼说。
可是阿曼不在屋内,他看到她的衣服鞋子还在,灯也没熄灭,心想她不可能走远,也许是她心里有委屈而到她父王或者哪个哥哥处寻找安慰去了,于是他坐在床沿等她。
房里十分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便是灯芯偶尔发出的啪啪声。油灯里的火焰又长又明亮,灯影缓缓地沿着墙壁往上爬。
蓝风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烦躁,而且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他推开窗户,发现天已破晓。
「她到底去了哪里?」他吹灭了灯火,决定出去找她。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纳葛紧张地喊他:「蓝风,快跟我们走!」
看到一向都很稳重的纳葛慌乱的神情,蓝风吃惊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混蛋!」纳山突然从纳葛的身后挤进来,忿恨不平地骂道:「我们将她好好地保护了十八年,才交给你一个晚上她就出事,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该死的就得偿命!」
「阿曼?」蓝风身上的血液彷佛突然流尽,他脸色煞白地一把抓住纳山说:「阿曼怎么啦?我正在等她……」
「你这小子还装蒜!」纳山说着挥动起拳头。
蓝风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厉声问:「阿曼到底怎么了?」
「纳山,不要再吵,没时间了!」纳葛拉住四弟,匆匆对蓝风说:「马厩小厮来报,阿曼牵走了你的坐骑说要把牠送还给你。小厮起先以为你们一时兴起好玩,便未来报,后来想想不妥,才来找我,我们查问门卫,说阿曼早已带马离开了。」
「牵马?老天,阿曼怕马呀!」蓝风震惊得无法想象,阿曼如何能独自牵着飞羽走在夜路上。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竟逼得她三更半夜去那个十年来她都不曾进去过的马厩,更别说还牵走那令她怕得要死的畜生!」纳山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愤怒。
蓝风心里立刻明白,阿曼一定以为他一气之下离开了,想牵马去追他!
唉,这个小傻瓜!他暗叹一声,也不再说话,抢先往门外奔去。
「接着,骑这匹马!」早已等在院里的纳嘉,一看到他就没好气地扔给他一付缰绳。而其它兄弟们个个面色难看,看着他的样子彷佛想将他五马分尸。
纳葛轻声对大家说:「安静,不要惊动了阿爸,出去后再骑马!」
说完,轻轻牵着马走出了庄门,其它人也静悄悄地跟着。
庄外已经有一队武装好的兵马在等待,看到他们出来,便纷纷上马。
纳葛问蓝风:「阿曼会往哪里去追你?」
「黔江渡口。」蓝风简洁地回答并翻身上马。此刻他无心理会那些恶狠狠的目光,他心里早已被悔恨愧疚和焦虑所占满。
纳葛命令道:「我们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领去黔江,一路由纳嘉带领往蒲武,万一阿曼被葛林抓住,那他一定会往那边逃。」
无人说话,很有秩序地分成两队,往山下走去。一直到离开庄园很远后,纳葛才允许大家放马奔驰,而纳嘉带领的那队人马也由岔道往西奔去。
晨曦显露,东方天际出现了一抹亮丽的红云,整个山岭都沐浴在彩霞之中。但驱马奔驰的人们谁也无心于眼前的美景,此刻,还有什么比找回他们的阿曼公主更重要呢?
蓝风更是忧心如焚,他恨不得能马上飞越山岭,奔到黔江边。可是他此刻骑在胯下的不是他那日行千里的宝马,尽管牠已经竭尽全力奔跑,仍令蓝风充满了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