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姊,妳不会懂的啦!」晓阳烦躁地咬着唇,替大姊担心。
「我怎么不懂?谈恋爱就是要快乐啊!大姊,妳和冯小开在一起快乐吗?」
「嗯……很快乐。」她无法欺骗别人或是自己。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那不就对了?既然妳和他在一起很快乐,那就在一起吧!何必在彼此都快乐的时候,先去烦恼不快乐的事,等到将来分开的时候,又哀声叹气抱怨不快乐?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合则聚,不合自然就会散了嘛,何必想太多自寻烦恼呢?最重要的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啊!」
贝晓风望着妹妹,突然茅塞顿开。
没想到晓雨看起来憨憨傻傻,总让人觉得天真过了头,竟然也有她自己一套阿Q哲学,听起来还满有道理的。
不只她,连晓阳都对晓雨刮目相看。
「二姊,我从没发现,妳说话这么有道理耶!」
「那当然啰!」晓雨被人夸赞,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
「谢谢妳,晓雨!」贝晓风用力抱紧她。「谢谢妳的支持,姊好高兴妳站在姊这边!」
晓阳在一旁静静看了几秒,最后也伸出双臂。
「大姊,我也支持妳!不论快乐悲伤,都别忘了有我们!」
「谢谢妳,晓阳!我好高兴……」得到妹妹们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她抱紧妹妹,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心。
她决定豁出去,为了自己的幸福赌一赌。人生本来就充满不确定,何妨一赌?
至于结果如何,得等到将来才会知晓了!
第五章
贝晓风比上回去日本料理店还要紧张不已,因为打从一进门,就有两排衣着笔挺的侍者向他们鞠躬行礼,走进店内,高尚华丽的装潢和入目所及的精致餐具,更让人神经紧绷。
不但如此,用餐之前主厨还会亲自出来打招呼,用餐时每人身后不远处,都有一位服务生随侍在侧,随时照应客人的需求。
贝晓风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监视,感觉好别扭,而冯君翰大概早已习惯这等阵仗排场,照样从容镇定,丝毫不受周遭的服务生影响。
餐厅里流泄着轻柔的演奏音乐,除此之外,就只听得到轻轻的餐具碰撞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贝晓风谨慎地降低说话的音量,来到这种高级的地方,就会变得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出丑。
贝晓风低下头,一看到桌上亮晃晃的成排餐具,当场傻眼。她暗自算了算──光是刀叉和汤匙就有十件之多!
三只小叉子,两支大叉子,一根大餐刀,一根小餐刀,另外还有一支大汤匙,两支小汤匙。光可鉴人的银制餐具,整齐地排列在洁白的餐桌巾上,叫她看了就手心冒汗。
这些汤匙叉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她低下头,偷偷研究着。
她曾经跑去书局翻过关于西餐礼仪的书,恶补一些基本的常识,但是书上没说会有这么多餐具啊!
她记得书上教导,凡是餐具都该由外往内取用,如果真的不确定,就等同桌的人取用之后再跟着用,就不会出错。
于是她打算如法炮制,等冯君翰用过哪样餐具,她再有样学样就好了。
这时,开胃酒和几盘前菜及面包送到他们桌上。
「吃吧!」冯君翰喝了口开胃的雪莉酒,对她笑了笑,然后拿起小把的餐刀,沾取碟子里的黑色抹酱,抹在烤酥的法国面包上食用。
原来这是面包刀!她松了口气,赶紧拿起小餐刀跟着照做,等到吃进嘴里她才发现这种抹酱很独特,吃在嘴里有一颗颗黑色的颗粒,味道鲜美甘腴,看起来有点像木瓜子,但又比木瓜子小得多。
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盯着面包上的黑色颗粒,忘神地研究起来。
「那是俄罗斯的鱼子酱。」冯君翰看出她的疑惑,于是替她解释。
「鱼子酱?」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鱼子酱啊。
「没错!这种顶级鱼子酱产自一种名叫Beluga的鳍鱼,珍贵的鱼子被称为『里海珍珠』,一条Beluga鳝鱼到成熟取卵,大概要等十八到二十年,可说是集日月之精华的珍品。」
「那一定很贵吧?」原来这种鱼子酱这么珍贵!她真是开了眼界了。
「呵呵!价钱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还好吧,好吃最重要。」冯君翰从来不在意价钱的多寡。
「说得也是。」贝晓风吶吶地回应,低下头沉默进食。
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感触,人──真的是有分等级的!以前她天真的以为,无论有没有钱,每个人都差不多,都要吃饭睡觉,现在她才知道同样是人,但差别实在太大了。
有的人打从一出生就享有锦衣玉食,凡事顺遂如意,买东西从来不问价钱,更不需要为钱烦恼──就像冯君翰这类的富家子弟。
而另一种人却没这等好运气,一辈子不知道什么叫享福,事事操苦劳碌,吃穿用度锱铢必较,为了节省十五块公车钱,宁愿多走一大段路──就像她这种贫苦的穷光蛋。
这两种人之间的差距,就像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永远也难以弥平。
算了!别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就如晓雨所说,该高兴的时候就开开心心的,别等到失去了,才来懊悔当初为何将快乐平白浪费了。
她重新打起精神,开怀享用眼前的美食。
这时,有一名服务生端来两杯水,那只精美的雕花水晶杯口比平常的杯子大,里头装有柠檬片和清水。吃完了菜肴,贝晓风正好有点口渴,就顺势端起来,准备喝些水解渴。
「这间餐厅的柠檬水还真大杯。」她喃喃说着,端水就口。
「晓风──」冯君翰见了大惊失色,急忙喊住她:「那杯水不能喝!」
「啊?」贝晓风已把杯口凑到嘴边,听见他的高喊吓得立即停止动作。「为、为什么?」
「因为──那是用来洗手的!」他哭笑不得地回答。
「洗、洗手?!」贝晓风脑子轰然一响,耳根子倏然发烫。
转头看看左右,几个服务生都低着头偷笑,她窘迫得不得了,立刻放下杯子,羞愧地低下头。
「妳不知道那是洗手用的吗?」冯君翰不可思议地问。
他并不觉得羞耻或是生气,而是感到疑惑。就算是平日在家,吃完海鲜类的料理,佣人也会端出装有柠檬水的洗手钵供大家洗手吧?至少在他家是这样。他有点诧异,她竟不知道那杯水是洗手用的?
贝晓风浑身僵硬,笑得很尴尬。「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一时忘了……」
看她慌成那样,冯君翰好心疼,什么都不想追问了。
「没关系!人总有错乱的时候,妳别不好意思。像我──我记得刚到美国念高中的头一年,第一次参加期中考测验,因为太过紧张,整张考卷又全是英文,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明明会的题目却一题也写不出来,结果交了白卷。」
为了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最沉痛的糗事,这件事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却为了让她好过,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真的吗?那怎么办?」贝晓风果然忘了自己的羞耻,替他紧张起来。
她忘了,他既然能够拿到学位回国,最后铁定没问题啊。
「我知道这样一定会被当,说不定还会被退学,所以我亲自去找老师说明,请他再给我一次机会补考,老师答应了,补考时我表现正常,还拿了全班最高分。」
「噢,幸好!」听到他安然过关,她松了好大一口气。
「所以人都会出错,不需太放在心上,自然会愈表现愈好。」他柔声安慰。
「谢谢你!」明白他的用心之后,她的心更温暖,也更加爱他了。
一个女人,如何能抗拒这么温柔的男子追求?她的心,是彻底沦陷了。
这次事件,算是就此落幕,然而之后还接二连三发生几次意外,可说是惊险不断,几乎吓掉她半条魂。
不是差点说出自己以前工作的事、就是脱口喊出自己店里同事的名字,再不然就是在言行举止间不经意露馅。
譬如有一回,他们相约一起去看电影,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看见购物中心有人拿着爱心面包募款。
贝晓风想起以前小时候家里穷,也曾受到爱心面包的帮助,所以毫不犹豫地取出零钱包,挑出几个十元的铜板,丢进面包造型的塑料扑满里。
冯君翰看见那一大把零钱,忍不住诧异地问:「妳出门都带这么多零钱吗?」
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露出马脚,于是僵笑着解释:「我……因为我出门经常会遇到这些募款的人,所以习惯带一些零钱捐给他们。」
其实,那些零钱是搭公车用的。
「可是带这么多零钱,不觉得重吗?投千元大钞或是干脆开张支票,不是方便多了?」冯君翰又问。
「啊……是啊!我居然忘了。」贝晓风听了,笑得更僵了。她也知道投一千元比较方便,问题那是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