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因为谦谦对你太重要了!在你眼里只有他才是最尊贵的、是最值得珍爱的,除了他以外的,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为你付出多少,在你眼里都如粪土,可以任你随意践踏。你真的很过分!」
几天来连番被他莫名其妙轰炸一顿,程芸舫心里为自己的卑微哀凄,她自认带谦谦已经够尽心尽力了,即便自己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
做到这样他还不满意?还要鸡蛋里挑骨头?一股心力交瘁的挫折感,如暴雨后的土石流,轰隆隆地瞬间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热诚专注摧毁吞噬!
「芸舫……我真正意思是──其实,我只是想让妳知道,这样很危险。」
觉察她眼中盈着失望的泪珠,脸上的强大失落感令她看起来神魂黯然,梁若寒努力想找出合适的言辞解释。
但,无力而绝望的她再回不出什么话,转头冲进平日睡觉的客房里,蓄了满腔的委屈终于失控,她虚软地伏在床褥上,彻底崩溃地哗啦哗啦痛哭失声……
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多?或是哪里还碍到他的眼?一连几天他阴晴不定,稍一不如他的意就卯起来大发脾气。
尤其当孩子稍微一离开视线,他整个人便像吃了炸药般发飙。起初程芸舫体谅他身为名人,外面一堆绑架勒赎案吓到了他,以致过度担心孩子的安危,可是──他未免也太「过度」了吧?!
就算是领薪水的褓姆,她也是个人,而不是一条任主人随意处置的狗──
就算他有钱,就算是他提供每月优渥的薪水,也不可以这样欺负人吧?!
愈想愈悲伤,她不禁愈哭愈大声,顾不得万一孩子回到家会听到。
「妈咪……妈咪……」哭了不知多久,谦谦呼唤着赖在她怀里,伸出胖胖的小手抹划她的脸庞。「妳不乖,哭哭……要打手手……」
「谦谦──娴君阿姨呢?」她抹掉泪,在孩子面前必须力持正常。「香香豆花好不好吃啊?」
「阿姨回家了。她买了很多豆花,爸爸有,谦谦有,妈咪也有──妈咪……妳乖乖,不哭哦,乖乖才给妳吃……」孩子天真地学她平日管教他的话语,那模样儿真是可爱窝心。
程芸舫紧紧将他拥住,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觉心口一阵温暖。虽然这孩子不是自己肚子里生的,可是很神奇地,两人就有彷若血亲般的心灵通契。
有时候──她会想象自己就是他的亲妈妈,一路陪伴他年年成长,看着他上小学、中学、大学,像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享受孩子带来的幸福满足感。
只是,这个念头归诸现实不过是幻想,她毕竟是个「代理母亲」,总有一天她会离开他的生活范围……
程芸舫看孩子无邪的笑容,想到梁若寒方才的恶言相向,往后她不知道该怎么调整与他之间的关系,彼此太疏离怕影响孩子,太靠近又怕伤到自己──
哎,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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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到梁若寒家里当专职的「母亲」之后,她能到医院的时间,就只有孩子在幼儿园上课的时候。
「我妈最近的状况还好吧?」
「不错啊,虽然体力是弱了些,精神上还满不错的。」
「哎,真舍不得她一直受折磨。」程芸舫一提到母亲,总是无奈又心疼。
「别唉声叹气啦!」齐娴君鼓励打气道:「妳让我来看护伯母的这些天,她不只一次跟我说;如果能看着妳披白纱就好了。她说啊,无论如何也要撑到看见妳找到终身伴侣。」
「呵,所有做妈的都一样──孩子的终身大事永远最放不下。娴君,麻烦妳多跟她聊些愉快的话题,真假哈拉都没关系,老人家开心就好。」
「有啦,我都说妳很幸运啊!有个非常照顾妳的老板,说不定很快钓得金龟婿呢!程妈妈一听到这个,精神就振奋多了──」
程芸舫和齐娴君两人在医院的附设餐厅里用餐,顺便讨论母亲的近况。
原来因为看护她母亲的阿姨临时有事情,程芸舫不放心母亲没人照护,于是情商待业中的好友到院陪伴照料。
这样的安排,一方面可安慰母亲病中的无依心灵,一方面也给娴君赚赚外快。
「妳哟,也不能『膨风』太多啦,到时她老人家吵着要见女婿的话,看我去哪里生啊?」
「那有什么关系?!要看就看啊,妳把谦谦跟他老爸都带来,买大送小,伯母会乐翻了!说真的,谦谦叫了妳那么久的妈,也该来探探外婆吧。」
齐娴君总是以为收拢了孩子的心,再来解决大人就简单了,特别是像梁若寒这种几乎把孩子当命一样重要的好爸爸。
「厚,妳真是掰后耶,还真能胡扯──」提起梁若寒,程芸舫白了好友一眼,随即黯下神色,幽幽叹道:「在梁家,我只是一个道具,他花钱是要我负责让孩子感觉幸福──光是努力这一项就很拼了,哪还有其它闲工夫?」
「欸,以他那么关心妳的程度,我实在没办法相信在他眼里,妳的地位只是一个带孩子的褓姆而已!」
「他关心我?哪有?!妳哪只眼睛看到了?怎么我都没感觉?」程芸舫微嘟起嘴,一点儿也不以为然!
从那阵子谦谦生母出现,他屡次为了小事情而对自己大发雷霆,她觉得他伤了自己的尊严,也伤了自己柔软的心──
而且事情过去之后,他也没有半句道歉,好像他发脾气是应该的,她挨骂也理所当然似的──光这件事,她就不可能相信梁若寒对自己真的有心。
「妳不知道哦?!怎么可能?」瞪着双大眼睛,齐娴君夸张地晃摇她的手。「真的假的?在我照顾伯母的短短几天,我碰到他来探望伯母两三次耶!而且,还好几次有主任级的大夫过来探询伯母的病情,他们都提到说是梁医师特别拜托的,他们都是大牌医生哦,专程来为伯母诊视,全看在梁大院长的面子上耶!」
「什么?真的有这种事?」程芸舫讶然,整颗心提了起来。「妳可不能乱瞎掰哦。」
「真的啦!人家护士都说,能让梁大院长这么费心,这人在他心里一定有相当程度的份量──我想也是!堂堂一个知名整型医院院长不会吃饱了撑着,跑来关心一个普通人的母亲吧?!妳哦,未免太钝了,男人的心思妳一点都抓不住哦?」
「或许,他只是感谢我用心照顾他儿子吧?!」程芸舫淡然道。
「哎,算了算了……我懒得跟妳争,妳啊,真的是少根筋!」
「不是我少根筋,是妳想太多了啦!」
纵使表面上是不以为意的平静,但娴君说出这件事,却在她沉静的心湖投下巨石,掀起连连的波涛涌动。
她的思绪突然地陷入纷乱,真有可能吗?他真的特意关照自己重病的母亲?可是,他怎么会到医院来?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关于母亲的事啊?
难道,他私底下默默地关心着自己的一切?如同娴君的猜测,他真的是动了感情?
思及此,程芸舫心中感到些许暖意,这份淡淡的暖意,稍稍化解了两人之前为了谦谦生母出现而产生的争执不快。
梁若寒终究不是那种没血泪、没感情的男人嘛!她偷偷地笑了,带着微酸的甜蜜,那是爱恋中女人才有的迷人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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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欠妳一句道歉。」
「啊?你欠我?呵……我哪担得起啊!」
刚哄睡了孩子,程芸舫正泡好一壶花草茶,准备到靠花园边的躺椅上静一静。
没料,许多天没怎么照面说话的梁若寒带着歉意的微笑,在她身后出现。
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特有的男人阳刚古龙水、混着淡淡药水味道,她的心便被针扎似地揪了起来。
他的味道唤醒曾经相融欢愉的感觉,很像迷药,经过嗅觉渗透血液,迅速迷昏她的神智──对他的独特魅力,她知道自己没法子抗拒……
「坐下来谈谈好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他的温柔,让她说不出任何一个「不」字。
「以前,我觉得有些私人事情妳不需要知道,但现在我想还是让妳了解会比较好。」
「很重要吗?」她刻意冷漠,掩饰不了话语中的娇嗔。「我终究是外人,你的私事并不关我的事。」
「不,我的事,也是妳的事……芸舫,不要生我的气──」
历经数天的提心吊胆,梁若寒决定要把那份不能言说的「秘密」和盘托出,他希望芸舫能了解他的苦心,进而能体谅合作。
「我哪敢?你自己说的,要我搞清楚身分。」
「别这样……我知道妳在生气,没错──我是说话冲了点,但我有苦衷。给我一个机会好好向妳解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