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甄蓝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准是小姐之前同丘老爷要的吧?」
「丘老爷上回在长安牡丹会时带了白衣来展示,就是那时他送我的,你到种房去把白衣的花种拿出来,明儿个拿给丘老爷家的育花人。」甄富贵拿了张木牌,上头写了白衣二字,递给甄蓝。
「是。」甄蓝接过木牌,眼里有着宠爱,「平常花种可不会平白送人的。」
「蓝叔,你同我说白衣的事,不正是希望能帮上一点忙么?」甄富贵心知甄蓝嘴里虽然是这样说,心却是最软,最见不得花儿有事。
甄蓝老脸一红,「妳这丫头,同妳说正经事,妳跟我扯这个,真是的……」
「是,我正经点,我去施肥了。」甄富贵拿起木桶就要转身离开,怎知,一个踉跄,脚一扭,在稳住自己时不小心踢倒木桶,整个人就这么跌到木桶上,沾了满身的花肥。
「贵丫头!」甄蓝连忙上前扶起甄富贵,「妳还好吧?」
「不好……」她觉得她的脚断了。
「来人,快来人!」
「小姐、小姐,年公子来看您了……」万紫从外头喜孜孜的跑进来,见着甄富贵的模样,惊讶地张大了嘴,才转身要年靖春别进来,但一转身就见年靖春跟在她身后进来了,她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低低地唤了声:「年公子……」
「怎么了?」
年靖春听见甄蓝的呼声,往他那个方向望去,只见甄富贵坐在地上,身着男装,发简单地绾起,身上还洒着花肥,一副狼狈样。
「年公子。」甄富贵老远就见到年靖春那引人注目的纱帽,苦笑道:「又让你看见我的丑样了。」
「妳没事吧?」年靖春绕过挡在花径上的万紫,身形一闪,转眼人就蹲在甄富贵面前。
「嗯……我很想说没事,可是我觉得我的脚断了。」比起脚的痛楚,她还比较在意自己身上的花肥,「你……你先跟万紫到外头去,我一会儿就好。」她支开年靖春,「万紫。」
「在。」万紫赶忙跑了过来。
「妳带年公子到外头去看我们的牡丹绘谱……」甄富贵深吸口气,觉得有点难堪。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出丑,也习以为常,可却没有一次感到如此窘然。
「妳很痛么?」年靖春打断她的话。
「还……还好。」甄富贵不善说谎,只有两个字也说得结结巴巴,心虚不已。
年靖春打量她涨红的脸,笑了笑,「来吧!」说完,他伸手抱起她。
「啊!」甄蓝、万紫与甄富贵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年公子,我身上有花肥,你还是放下我吧……」甄富贵想挣扎,但又怕自己摔下,因此只能僵在年靖春怀里,不敢稍动。
「妳的伤要紧。」年靖春说道,有股气势自然流泄。
登时,在场几人包括甄富贵都不敢再吭声。
「哪里能让你们小姐歇息?」年靖春问。
「在、在那里,请跟我来。」甄蓝最先回神,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瓦屋,领着年靖春过去。
「妳叫万紫是么?」年靖春突然转头看着万紫。
万紫一惊,僵直身子,敬畏道:「是。」
「去替妳家小姐请大夫。」年靖春下完命令,便跟上甄蓝的脚步。
「是。」万紫满脑子只有一个「是」字,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跑去请大夫。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年靖春将甄富贵放在软榻上,弯身替她拂开沾脸的发丝,坐在榻缘,朝甄蓝道:「你到外头去打盆水来。」
「是。」甄蓝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可他讲的话就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听从。
「哪只脚痛?」
「呃……不、不用麻烦了。」甄富贵不自在的挪动身子,不敢直视年靖春。
「哪只脚?」年靖春语带威严,那语气好似甄富贵抢了他的商队,害他损失数万两一样。
「右脚……」甄富贵声若蚊蚋地道。
年靖春抓住她的右脚,就要脱鞋袜看她的伤势。
「年公子……不用麻烦。」她好想挖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年靖春不理她,径自脱了她的鞋袜,查看伤势。
「嗯……」甄富贵痛得皱眉,想找话题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年、年公子你怎么会来?」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来看妳。」年靖春指尖碰触她的脚,渐渐加重力道,「会痛说一声。」
「噢……」甄富贵在年靖春触碰到她的脚踝时,低呼出声。
「扭伤了。」年靖春瞥眼甄富贵,甄富贵感觉他隐于纱帽下的眼神凌厉非常。
「你、你可不可以把纱帽拿掉?」她不想隔着纱帽看他。
年靖春沉默了一会儿,才将纱帽取下,露出那张半残的脸,「妳不怕么?」
「多看几次就顺眼了。」甄富贵看见他的脸,露出笑容,「那纱帽真的很碍眼。」
年靖春紧绷的嘴角稍微放松,微微上扬,「不是我的脸碍眼么?」
「我说了,多看几次就顺眼了。」甄富贵直视他的眼眸,亳不勉强的说。
「如果拿下纱帽能让妳别避着我,我会很乐意。」年靖春垂眸,视线落在她的脚上,她的脚踝肿起来了。
「我……我只是因为出丑,觉得不好意思。」年靖春这一讲,又让甄富贵想起自己的丑样,「而且花肥是真的不好闻。」
「的确不好闻。」年靖春附和。
「所以我不想弄脏你的衣裳……」
「但是妳受伤了。」年靖春瞪眼甄富贵,「衣裳脏了可以换,但是人受伤了若是不及时治疗会留下后遗症。」
「水来了,公子……」甄蓝端着盆水进来,一见年靖春的脸,吓得倒退三步,但他强压下惊吓,走上前,将水搁在地上。
「嗯。」年靖春没多说话,只取出条锦帕,沾湿后对折覆于甄富贵的伤处。
「好冰!」甄富贵右脚一动,不适地皱起了眉。
「忍忍。」年靖春放柔声音安抚道。
在一旁的甄蓝听闻他们的对话,再见甄富贵微红的脸与年靖春专注的神态,心里已有底。想必这位公子便是年靖春了吧!甄家上下都知道他与小姐拚酒拚成平手的事迹。
「多谢。」甄富贵望着年靖春的脸,不自觉地抬手想碰他脸上的伤痕,但年靖春及时躲开,她才发现自己又踰矩了。「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摸摸你的脸。」
年靖春眸光放柔,盈满笑意,「为什么?」
「不知道。」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才想摸摸看确认一下。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万紫慌慌张张的拉着背着药箱的大夫冲了进来。
年靖春笑了笑,正欲拿过纱帽戴上,却教甄富贵阻止,「别戴,很碍眼。」
年靖春闻言,没半分迟疑地松开手,起身让大夫为甄富贵医治。
大夫为甄富贵的伤做处理,言明至少三天不能走动,又交代万紫到他药铺去拿药,万紫随他离开,甄蓝则趁机告退,最后瓦屋只剩年靖春与甄富贵两人。
第四章
年靖春搬了椅子到榻旁坐下,拿了搁在一旁的锦帕在水盆里浸了浸拧干,将它递给甄富贵。
甄富贵接过锦帕,擦了擦脸,呼息间嗅到锦帕上有一丝淡淡的沉香味:心微微乱了起来,她深吸口那沉香味,匆匆擦净脸,将锦帕握在手里,打算洗过再还给年靖春。
「年公子是来找小女子拚……喝酒的么?」甄富贵挪动了下身子,让背靠着扶手,减轻腰的负担。
年靖春闻言挑眉,「妳想喝酒?」他边说边看着她被包扎起来的右脚踝,思忖着扭伤应当能喝酒。
「不是,是我只能想到你来找我,是为了喝酒。」她不会往脸上贴金,尤其是她刚刚又在他面前出了一次大糗。
「也是,那夜我觉得还没喝够。」年靖春眼泛笑意,想起那夜若非甄老爷现身,只怕他跟甄富贵一直喝到天亮也不会倦。「妳也这么想么?」
「是啊,若不是家父,我们喝到天亮可能都还在喝。」想起那夜,甄富贵笑了,「所以你真是来找我喝酒的?」
年靖春深深凝望她半晌。她唇畔的微笑一直维持着,而她的视线也不曾自他睑上移开。「不是。」他微笑道。
甄富贵笑容一僵,下解地微皱眉,「那……是为了什么?」
「妳说呢?」年靖春反问。
「除了喝酒,我想不出来。」甄富贵偏头想了想,「还是……你来买牡丹?」
「是也不是。」年靖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咦?那到底是……这个……」甄富贵听到他的答案,脑筋像打了个死结,怎么也想不出正确答案来。
年靖春环视瓦屋,发现这儿放的是栽花的用具,但有桌有椅有杨,像是供人休憩之处,屋内的摆设都以实用为主,最后他的视线落到榻后墙上挂着的一幅牡丹图。
「富贵也是牡丹的名字吧?」年靖春没头没尾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