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孤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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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见她不作反应,深深继续说:

  「当年,我母亲因为不能生育,被我父亲和奶奶赶出家门,她走投无路,带着我想投河自尽,在河边,她遇上叔叔,当时她想,原来失意人不只她一个,于是她和叔叔谈开。叔叔说自己的妻子和最好的朋友发生关系,他不晓得如何自处,于是逃离法国。」

  什么?!瑞奇知道她和尼克的事?那么多年前……天!那是个错误啊!一个她极力否认的错误。

  当时他们都喝醉了,他们不是故意要发生婚外情,为什么瑞奇从不告诉她?为什么为了她的面子,他情愿担下所有责任?

  深深的话让伯爵夫人心惊,原来这才是他逃离法国,一去数年的主要因素。

  「那次的谈话,妈妈和叔叔谈出感觉,他们成为知心朋友,会发展成后来的情况,并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叔叔帮了妈妈一把,他托朋友介绍工作给母亲,解决我们的困境,在那半年当中,叔叔始终不肯回国面对问题,妈妈劝过他好几次,终于将他劝回国。」

  换言之,当时他和她还不是情人?

  乱了!怎会变成这样?她恨他们十几年,弄到后来,该恨的人居然是自己?李伊夫人眼中蓄满眼泪,她不晓得该如何自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目可憎的自己。

  深深往下说:「没想到再回台湾,叔叔告诉母亲,他要和母亲在一起,母亲很难接受第三者的身分,她是中国女人,保守而刻板,她带着我逃离叔叔身边,以为叔叔会放弃寻找我们,回到法国,没想到,叔叔并没有……一直到死,我母亲都觉得对不起您。」

  她知道瑞奇把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知道瑞奇把尼克当成亲兄弟,但他怎能把妻子说让就让?!他可以来问问她,那是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啊!

  「如果是我外遇在先,他们有什么好对不起?」她颓然道。

  「不管怎样,您是叔叔的正妻,您一天没签下离婚证书,妈妈就觉得自己是个掠夺者,对于这点,她始终无法心安。」

  眼泪流下,她错了,错得离谱,而瑞奇竟然连给她弥补的机会都不愿意。

  她的眼泪带起深深的同情心,不顾一切,她抱住李伊夫人,连声安慰。

  「别哭呀!您别伤心,好不?我不是来这里把您弄哭的呀!

  叔叔日记上说,当他爱上我母亲时,才学会站在您的立场看事情,学会用包容来代替愤怒,他希望您也可以像他一样,原谅别人也解脱自己,所以他才会在接到您退回去的信时充满遗憾,他说您一天不放下愤恨,就一天无法得到幸福,他衷心期待您快乐啊!

  我保证绝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奎尔哥哥,我知道您在他心目中是伟大尊贵的。知道吗?这也是叔叔不愿意把事情揭开的原因之一,他不愿意您在奎尔哥哥眼中有任何污点,何况,他爱上我母亲是事实,背弃你们的婚姻也是事实。」

  吐气,深深放开李伊夫人,用手背替她抹去泪水。

  「请别伤心,爱情不是错误的事情,过去的已经过去,您应该试着让自己幸福。叔叔曾经答应过我,要回法国对妳公平,我想他大约想和您开诚布公把事情谈开,解除您心中的症结,好让您放手追求您的幸福。夫人,答应我,把信读读,好吗?」

  她不语,冲击在胸臆,一时间她接受不来,也消化不来那么多讯息。

  奎尔进门,他看见深深,同时看见母亲的眼泪。

  「妳在做什么?!」

  严厉的责备传进深深心中,撞痛了她的知觉。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没想过他这么讨厌见到她。

  「我……」

  他略过她,大步走向母亲。

  第七章

  奎尔的声音阻止了李伊夫人和深深的交谈,她们同时看向奎尔,拭去泪水,李伊夫人率先开口,

  「于小姐来找你,你们谈谈。」

  她朝深深一点头,拿走她带来的信件和日记,回自己房间。

  乍见深深,他既惊又喜,彷佛在一瞬间,思念被填平,然母亲的泪水拉他回到现实,他知道自己的喜悦对母亲不公平。

  他不要深深来,为的是母亲的感受,父亲已伤害母亲十几年,不需要深深再来增补几脚。

  「我说过……」

  深深抢在前头解释。「我记得,我没有用你给的钱买机票。」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要妳来,在机场,我说……」

  「是啊!我记得你的『不准』,『不行』、『不可以』、『不要』,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但你真的……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声音渐低渐小,她害怕答案,却又亲自寻找答案,她在欺负谁呀!

  她真要逼他?好吧!是她自找的,他可以为母亲放弃父亲、将就婚姻,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郑重点头,是的,他讨厌她。

  沉重压上心头,她还天真以为,扣除掉两人都无能为力的仇恨,他对她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原来……

  她该知难而退,但回首,退路封死,他是她唯一的生门,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了呀!

  拉拉他的手,她想撒娇,想一笑泯过错,可是,他的表情好严肃。

  「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她讨好地拉拉他。

  「妳凭什么要求我不生气?妳没听进我说的每句话。我不要见妳,妳偏偏出现在眼前;我不要同妳有任何联系,妳就是要我听见妳的声音。说!妳对我母亲说了什么?为什么她那么伤心?」

  「我没说什么……」

  摇头,她告诉过夫人,绝口不提陈年往事,不破坏她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守信是她该做的事情。

  「什么都不说,就有本事把我母亲弄哭?我该不该佩服妳的能力。」他冷冷嘲讽。

  「我只是告诉她,有关我母亲和叔叔的……」

  「爱情?」他接口,表情变得狰狞,怒火在眼中炽烈,他狠狠地抓上她肩膀。

  「我……」

  「妳什么?谁给妳权利说这些话?妳觉得他们欺负我母亲欺负得不够,要妳在他们死后来提醒,他们这些年过得多么恩爱甜蜜吗?」

  狠狠甩开她的手,他的眼睛里满是怨慰。

  在台湾的日子,父亲口口声声的爱情已经让他够难堪了,她居然把同样的难堪带给母亲?!他真想亲手掐死她!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能原谅……」

  「原谅妳母亲?妳只在意死人的心安,却没有考虑到活的人会难堪?于深深,我没见过一个女人比妳更自私。」

  对他的指控,深深无力承担。

  「对不起。」

  不能再往下说了,他聪明、反应灵敏,再多被激出几句,他会推论出一段不堪的过去。

  深深闭嘴,不反驳、不答辩,任由他去误解。

  「对不起能改变什么?改变妳母亲对我母亲的残忍?改变妳母亲抢走我父亲的事实?妳是太自私还是太天真?妳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现,会带给别人多大的困扰?」他咄咄逼人。

  她俯首,一句话都不回。

  「我没有办法和妳这种人沟通,妳走吧!别让我再看到妳。」

  他违心,明明见到她,喜悦多于讶异,快乐多于气难平,但他没办法无视于母亲的哀愁。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吗?」

  她的脸皮够厚,他推开她一次两次三次,她还是巴上他。

  抓起他的手,摊平,她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他的手上,眼睛看他,再问一遍:

  「想不想知道我的来意?」

  他别过头,不看她。

  不管他想不想知道,她都必须告诉他,自己没有未来,但孩子的未来,她必需替他铺设。

  「这些天,我整理叔叔的旧东西,找出叔叔为你做的玩具和书信,我想,那些东西属于你。」

  她把东西捧到他面前,他投给她冷淡一眼。

  为这种事情跑一趟法国,她的借口不高明。

  把给奎尔的东西放在桌上,她又拉上他的手。

  「我只忙着和你约定二十年之约,却忘记二十一岁,明年,我有一个大劫,假设我度不过,你愿意回台湾看我最后一眼吗?」

  只要他肯到台湾,肯见她一眼,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一定会接手她的宝贝。

  他的眼神充满不信任,她知道,他一定要说,那是个烂借口。

  「我保证在下次打电话给你时,我是真的熬不过了,那时,你愿意为我到台湾吗?」再追问一次,她满心期盼他的答案。

  他不迷信,更不愿意相信她的「熬不过」,于是他直接拒绝--

  「不愿意。」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你的责任?那你为什么让律师先生送来生活费?你想负起我这个责任的,是不?」

  「不是,我给妳钱是因为我父亲的要求,和我的意愿一点关系都没有。」

  「叔叔要求你照顾我?是了,这的确是叔叔会做的事情,他总不肯承认,我已经大到能够独立。」

  点点头,她弄错了,她误把生活费当成他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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