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早已摸清楚她的个性,活该她就这么容易被人给识破,只是话一说出口,就难以收回,想到万一生意真的抢不过奔雷托,就得履行承诺,跟着他回大漠,那……大姊那边她该怎么去解释呢?
她也明白,奔雷托这个人并不是不好,只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嫁给他,在心态上,她哪能平衡得过来。
这回,她非得要扬眉吐气一次不可。
“菊儿,前头儿不远处,就是潘锦贵的宅院,你可要有万全准备喔!”这是在这十五天中,他好不容易争取来,可以这样亲见地喊她。。
“我知道了,奔雷旗主。”这也是在这十五天中,她慢慢习惯这么地喊他。
这地方她又不是没来过,只是距离上回前来已有两年了,久久没来拜访潘老板,不知这心眼窄小的老顽固,会不会觉得她是没办法从他身上获利太多所以没来,而认为她太过现实。
要是这样的话,对她可就大大不利了。
两人转过一处石板道,远远地便见到潘宅巍峨气派的朱红大门。
两人上了石阶,在与活宅下人说明来意后,便被带往正厅接见潘锦贵。
这潘家大宅与曹家大宅、乔家大宅并称为晋中三宅,皆为人人耳熟能详的大富大贵之家,比起财富,一点也不逊色于苏杭两大世家。
“潘锦贵生性多疑,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待会见了面,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乱笑要保持缄默,让他觉得你很稳重,你明白吗?”在潘锦贵要与他们见面前,奔雷托不忘给点叮咛。
“这我知道了,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即使不知道,迎菊也要假装知道,潘锦贵的个性她了若指掌。
“还有一点,他最不喜欢不肯赏脸的人,所以要是他宴请我们的话,桌上的菜,务必全部吃光,这样他才会觉得,我们当客人的,很给主人家面子。”
“你到底烦不烦啊,你真以为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吗?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别再说那么多,总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从现在起,大家各凭本事,免得到时候我赢了你,你却认为是你在故意放水,我可不想赢你赢得不光彩。”奇怪了,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以前从未听过。
幸好奔雷托及时说出来,要不然,待会无法投其所好,她又要输得脸上无光了。
有了这些金玉良言,她心里头充实多了,眼角还忍不住偷偷看了奔雷托一眼,发现他也对着她,投以同样淡淡的笑靥。
“两人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
一阵低涩的笑声,适时划破一室的沉寂。
潘锦贵一破一破走着,长短脚的他,外加一眼高一眼低的面相,使得他整体上看起来,协调性似乎有些不够。
“潘老板您客气了,能够前来拜访,可说是荣幸之至。”奔雷托恭敬地打了揖,即使贵为旗主,遇到潘锦贵,一样要礼遇三分。
“大老远从大漠来到晋中,再怎么说,来者是客,潘某自是要好生款待,疏忽不得。”与奔雷托寒暄完后,他蓦然朝他肩头后方看过去,愣了会之后,不禁惊讶地说道:“我说……这不是苏州余园的三姑娘陆迎菊陆姑娘吗?”
“潘老板您好,冒昧前来拜访您,您可千万不要介意。”为了赢得胜利,迎菊出现难得一见的笑容可掬。
其实迎菊的出现,在绍兴时,奔雷托已经书写一封快书差人送达到潘锦贵手中,所以对潘锦贵而言,并不感到诧异。
只是见了面免不了要客套一番,表示主人对客人的尊重。
“两位快请里面坐,我已准备了些粗茶淡酒,不成敬意,还请两位别嫌弃才是。”潘锦贵一贯生意人嘴脸,凡事不忘先礼后兵。
“有打扰到潘老板之处,还望能多多见谅。”
“说这些就客套了,快请进吧!”
在潘锦贵的带领下,奔雷托与迎菊这才踏进潘家大宅的正厅。”‘
才踏进去,迎菊便被圆桌上的排场给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桌面上头将近有二十多道菜,个个来头都不小。
她不晓得,潘锦贵有个特殊癖好,就是喜欢吃些奇珍异物。
这些奇珍异物可别于一般的山珍海味,即没鸡、鸭、牛、羊,更无鱼、虾、蟹、螺,桌面上的尽是些酱爆壁虎、香酥蟋蟀、清蒸猴脑、油炸蜈蚣、黑蝎凉拌、其中还有一锅黑压压不知是什么怪肉,还滚滚地冒着烟,那气味是她一辈子都朱曾闻过的。
潘锦贵受人指点,认为吃这些昆虫会延年益寿,可以让自个儿在一百岁时,还有经营生意的能力,了解权力迷人的他,哪肯那么快就将棒子给交到下一代。
“坐坐坐,这些都是晋北那一带的山氏你们别看这样不起眼,对身体可是很有帮助的,要不将你们当成贵宾,这些东西我平常是不会拿出来宴请客人的。”潘锦贵恭请两人上座,陪传的还有他的元配夫人丁瑶。
“这可不是菊姑娘吗?三年不见,你还是这样明艳动人,岁月可没在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啊!”丁瑶说了一串漂亮的场面话。
而迎菊只是淡淡地点了头,简单地说道:“潘夫人太过奖了。”
以她的个性,她知道说多了话,一定会被对方认为不够端庄,再加上奔雷托曾叮咛过,要她不能随意乱笑,缄默才会让人觉得稳重。
她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让丁瑶好象被泼了桶冷水,对于迎菊的风评早就如雷贯耳,没想到,还真的活生生上演在她面前。
“在两位还没来之前,老爷一直夸奖奔雷旗主可是蒙古人的骄傲,年纪轻轻就统御十四旗部,还将自家酿造的马奶酒推广到各省,听说反应还不错,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丁瑶虽说是潘锦贵的元配,但角色厉害的程度,可不输给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她掌管潘家的经济命脉,自是知道光靠传统方式贩酒,生意永迈比不上有规划的贩卖。
“不敢不敢,潘夫人恭维了,马奶酒哪能跟汾阳酒来比呢?有这么眼光卓绝的老板,和贤慧能干的老板娘,就算在下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望洋兴叹广这一句话,同时让潘锦贵和丁瑶开心地快笑弯了嘴。
“嘻,瞧你这嘴巴可是够甜的,像沾了蜜渍糖膏一样。”也已是徐娘半老的丁瑶,一听到有人赞美,平静的死水又飘起了涟漪。
“奔雷旗主之所以能统驭蒙古十四个邦联,也不是没他的本事,我就是思虑再三,才愿意请他亲自过府一叙。”就连行事作风最为严谨的潘锦贵,也是与奔雷托鱼雁往返数月后,才邀请他前来商谈代理酒权一事。
这顶高帽让潘锦贵夫妻乐得下巴都快抬到天花板了,不管一个人再如何筑高心防,听到好听的话,那再高的城墙,也会掉下几片砖瓦。
一个是狡猾多疑,一个则是精明算计,要从这对夫妇身上得到利益,非要有过人的智能不可。
为了要找出这两人的罩门,奔雷托早就派人暗中观察,最后发现,两人都有个共通点,就是爱听好听的话。
就着这一点,他就比迎菊还要多占点上风。
“我看两位都饿了,不妨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嗯,今儿个大伙把心情放轻松,就暂别谈公事了,先在此住上几天,正经事留待两天后再说.这就是潘锦贵厉害之处,只要有两家前来竟标,他就故意采用缓兵之计,让他们先去暗中较劲,谁能让他获利多,好处拿得多的人,无庸置疑应是赢家。
别看潘锦贵外表上有些残缺。可他脑子里可精得跟狐狸一样,当奔雷托说要来拜访他,过没多久,又说陆迎菊也要来,他就大胆断定,这两人难是为了取得汾阳酒在江南各省的代理权而来。
一位是蒙古权大位大的旗主,一位是苏州余国赫赫有名的菊姑娘,这鹬和蚌偏偏要去争个头出来,他这渔翁哪有不欣赏这场好戏的理由。
不管他们再怎么斗,坐享其成的永远是他,这几天供膳供住的费用,怎么算都划得来,所以,当然要以最丰盛的佳肴来好生款待。
“那我们先开动吧广播锦贵尽地主之谊,先替奔雷托与迎菊各夹了一只酱爆壁虎。
迎菊先看潘锦贵从盘里夹走一只壁虎,接着毫不考虑地就塞进嘴里,并且还发出喀吱喀吱声音,就连潘夫人丁瑶,也是吃得面不改色,将整只壁虎当做是一般甜点,吃得陶醉自在,像是品尝什么人间美味。
这两人可是轻而易举就把这道莱给吞进胃里,迎菊看着坐在正对面的奔雷托,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种恐怖恶心的东西,他也能吃进肚子里。
相对地,奔雷托也以谨慎的眼光看着她,他发现到她两颗眼珠子瞪得奇大,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陆迎菊,这下竟也如坐针毡,身子像条蚯蚓一样扭来摇去,不自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