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一个简短的低喝止住了王总管的报告,“少爷才刚回府,别拿这些琐事烦他。”
“是。”在蓝府做事也不是一年半载了,王总管自然明白该如何做,微低下头,他恭敬地说着:“爷,老夫人特地让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帮您洗尘接风,请爷稍作梳洗后移驾到观荷亭。”
“不必了!”无视周春娘霍然涨红的脸色,蓝隽皓一口回绝。“我累了,想早点歇息,待会儿让人送些酒菜到我房里来就行了。”
他和她之间的恩怨绝非三言两语足以道尽,以前,他年纪尚小只能咬牙忍耐,现在他有能力了,为了避免自己做出冲动的事情,他选择逃避。
“春喜。”
“是。”接收到他的暗示,春喜慌忙举步跟上主子。
外人眼中的蓝府光鲜亮丽,殊不知里头暗潮汹涌,对于蓝隽皓和老夫人之间冷淡的关系,在这儿工作久些的老仆人都只能摇头叹气。
“站住!”在众人面前被泼冷水,饶是再有风度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周春娘。她脸色一变,刻薄的话不假思索地出口:怎么,翅膀长硬了是不是?给你面子还拿乔!”
闻言,蓝隽皓仅是讥诮地撇撇嘴,表情冷淡,似乎她说的人不是他。
这样的情形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早在他“翅膀长硬”前他就学会不在乎了,看着眼前盛怒的面孔,他的感觉只有麻木。
蓝隽皓桀骜不驯的态度更激怒了老夫人,她颤巍巍的指着他,原本风韵犹存的面孔变得扭曲狰狞。
“你——”
“娘!”见情况失控,一直站在一旁的梅艳双慌忙扶住老夫人。
她好说歹说安排了这场接风宴是想多接近蓝隽皓,可不是为了和他翻脸呀!
暗暗使力拖住老夫人,梅艳双亲亲热热、巧笑倩兮地嗲声说着:“娘,隽皓累了,您别和他计较,这酒席赶明儿再吃也不迟呀。”
“哼!”冷嗤一声,蓝隽皓毫不领情的睥睨着她。“谁准你在这里?”
这女人当真是想男人想疯了,才会这么不知羞耻的硬赖着他,只可惜她挑错对象了,除了师父外,谁的话对他来说都是狗屁!
没有料到蓝隽皓会如此冷酷,梅艳双俏脸倏地刷白。“我……”
仗着她的花容月貌,从小到大她还不曾听到这么无礼的话呢,瞧他看她的眼神仿佛看见什么碍眼的东西似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放肆!”听到他猖狂的话,周春娘气得发抖,厉声说道:“艳双是你的媳妇儿,她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事,还要谁准吗?”
冷冷一笑,他瞥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
“您老糊涂了,我可不记得自己订了婚,身为蓝府主人,我有义务查清楚每一个上这儿来的人。”
没错,即使在她眼中他只是个妓女生的“杂种”,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仗着天生的资质,他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知晓她的弱点,他刻意抬出自己的身份,果不其然,马上看到她的脸霎时灰白。
不仅是周春娘,连原本对自己的姿色颇有信心的梅艳双看到他绝情冷然的表情,也禁不住心惊肉跳。
他的意思是……
“隽皓——”
“梅姑娘。”迅速开口打断她的话,蓝隽皓轻扯嘴角,“为了你的闺誉着想请自重,蓝某自是感激不尽。”
他嫌弃她?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梅艳双愕然地看着他脸上那抹根本称不上是笑的笑容,邪佞、狂妄……
各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出绝对的吸引,不管她之前怎么想,她可以确定的是:这才是她要的男人!
紧紧盯着他,梅艳双收敛了一下刚刚的情绪,微微垂下头。
她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看来最是迷人,长而卷的睫毛、光滑饱满的额头,少有人能不被她迷惑,她并不介意让蓝隽皓多欣赏一些,所以将上半身微微前倾,丰挺的酥胸若隐若现,狐媚的姿态煞是诱人。
“隽皓,我爹收了蓝府的聘礼,艳双就是您的人了……”
这等露骨的暗示只要是正常男子多半无法抗拒吧!对自己的魅力极有把握,梅艳双软若无骨地朝蓝隽皓靠去,存心让他尝尝软玉温香在抱的甜头,谁知,才刚碰着他的衣袖,蓝隽皓突然一闪,害她差点儿跌个狗吃屎。
梅艳双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你——”
“梅姑娘,蓝某并无印象对哪户人家下聘,恐怕此蓝府非彼蓝府吧。”
冷冷看着她漾满恼意却又不敢发作的表情,蓝隽皓突然对这可笑的情景一阵厌烦。
如果那老家伙以为她还有能力操控他的行为,恐怕就要大失所望了,想找个人来当靠山压制他,起码也得挑个像样点儿的,梅艳双这种货色在他眼里跟窑子里的姑娘差不多。冷冷地转过身,蓝隽皓无意继续这出闹剧。
“等一下!”老夫人再次开口,犀利地瞪着他的背。“你是什么意思?”
顿住身形他也不转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飘来他特有的浑厚嗓音:
“无福消受。”
“无福消受?”暗哑的笑声蓦地爆出,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忍受了大半辈子守活寡的痛苦,那老不死的跟着那贱人两腿儿一伸走得无牵无挂,留她在这儿继续活受罪,她不甘心哪!
恨意在她心里堆积了太久,她需要找个管道纾解,否则她迟早会疯掉,而蓝隽皓就是她发泄的最佳管道。
她得不到的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那贱人如此,她的儿子当然也不例外!
她忿忿地瞪着他的背影。
“既下的聘礼不可能收回、也不会收回,蓝府丢不起这个脸的。”
除了呼呼的风声外,四周安静得令人发麻,满院子的人个个皆屏住气。
这样的戏码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这儿上演一次,虽然不陌生,但是事发时那激烈的对峙,还是让人忍不住脚底发寒。
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蓝隽皓平静的脸孔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不过若是仔细些,也不难看到他额际微微抽动的青筋,以及紧绷的肌肉。
“丢不丢得起脸这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蓝隽皓平稳、声量不大的声音,清楚地飘进每个人耳里,“身为蓝府的当家,我自有打算。”
“你——”没有料到他竟一再刺进她的痛处,老夫人的脸孔开始扭曲。
她在这儿耗尽青春,忍受非人的折磨,到底得到了什么?当初爹娘贪图蓝府殷实的财富,不顾她和表哥情投意合,硬是将她嫁了过来,讽刺的是,牺牲了这么多,她既没有得到实权,也没有得到尊敬,连一个婊子生的野种都可以对她大呼小叫,若她不反击,迟早会落得和那贱胚一样的下场。
“的确,这事我可以不管,不过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定夺,艳双既是我作主下聘,你就得和她成亲!”
发狠地低吼着,老夫人执意地道。
沉默了好一晌,蓝隽皓慢慢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的确,婚姻大事不容晚辈置喙,问题是——你配吗?”
☆ ☆ ☆
平板的嗓音夹带着不屑在众人之间迸开,除了瞬间响起的抽气声外,众人皆噤若寒蝉。
即使主子们不对盘的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这么白热化的场面还是头一回呢,大伙儿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会遭池鱼之殃。
听到蓝隽皓冷酷的声音,梅艳双不自觉地退了一大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对峙的两人。
她曾耳闻老夫人和他不合的消息,但是却从没想过情况是这么糟糕,说他们是母子还不如说他们是仇人贴切些,瞧瞧他们凶狠的气势,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算盘了,因为透过老夫人,她和蓝隽皓是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
偏着头,蓝隽皓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射向周春娘,怨恨、不屑、鄙夷……种种邪佞的情绪让她再也无法承受。
“你说什么?”她涨红脸尖声大喊,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快速的举起手。
这孽子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老夫人使劲全身力气往他脸上挥……
“啊!”
没有人看清蓝隽皓是怎么做的,只见他手一扬,大伙儿都还愣在周春娘的怒吼声中尚未回神,她另一道凄厉的叫声更让人心惊胆战。
“你……”
扶着剧艰发麻的右手,她的脸色倏地灰白,尽管心中恨极,却无法不忌惮蓝隽皓严厉的注视,他原始嗜血的目光盯得她头皮发麻、心生惧意。
“孽种就是孽种,跟你娘一个样!”她刻薄的对着他喊,恨不得把他脸上平静的表情撕下。
从小他就是个阴阳怪气的小孩,成天板着脸活像家里死了人一样,每每教她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教他改变。长成后他的气焰更炽,虽然她并不喜欢待在蓝府,但是,年华老去的她又能干什么呢?赔了所有的青春,说什么她也要为自己着想一下才行,花了这么大工夫找来梅艳双,她绝不允许他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