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我和段姑娘有事想谈谈,你先在外面等等……”
单九的身后,温玉温文如昔的嗓音低低传来……就在段小怜乍听到她追寻了许久,恨不得尽早杀了的人的声音时,她的心竟狠狠颤动了一下,仿佛……仿佛期待这声音已久……猛地,段小怜屏住了呼吸,被自己这诡谲的念头吓了一跳。
眼前,巨大的影子已经移开。房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用著依然能教人感到天下太平的笑颜面对著她。
看到温玉那张欠揍的笑脸,段小怜的戾气立刻漫过了一刹那的失常情绪。
“小姐,也许你可以先跟玉公子谈谈,说不定你可以不必杀他……”扯了扯她的衣袖,阿鸟又紧张了。
阿鸟原本期望她们愈久找到温玉,或许小姐杀他的意愿就愈低,或许到时她阿鸟也想出了可以劝小姐不杀他的办去,可是……可是没想到她们还是碰到了。唉呀!她又头大了。
段小怜睨了愁眉苦脸的阿鸟一眼,朝她恶意地勾勾唇角便将她留在门外。
段小怜一脚就踏进了这男人的势力范围。敏感地,一种属于他的淡浮气息立刻袭向她的知觉感官……可恶!就是这种感觉。
“段姑娘,好久不儿,你好么?”温玉首先对她打招呼。
他们终于见面了。看著眼前眉眸之间尽现杀意的小姑娘,温玉发现自己还满思念她这副恣性纵情的狂放神态。
他一直知道她就追在身后,而且紧追不舍。有几次,她甚至就近在他身侧,他看见她了。不过他很惊奇地发现,虽然她看不见他,却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有意思!
她要杀他,他是该躲的;不过眼看她逐渐失去耐性,他倒感到不忍了。
他决定,是该和她谈谈的时候了。所以这回,即使他有办法再次避开她,他却没这么做。
段小怜,他十七年来无缘谋面的未婚妻。
温玉决定解开他这未过门小娘子一见面就打定追杀他到底的谜——毕竟莫名其妙横死在一个小姑娘手中可是件非常不好玩的事。
温玉承认,即使之前他已隐约猜测出段小怜的身分,不过就在无意间完全解开她身世之谜的那一刻,他还是不知道该叹气或该笑。
从她来到堡中开始,她的姓氏、她不经意透露出的蛛丝马迹,都在在敌人疑窦;同时也让他有机会串连起所有的疑点,归结出她的来处。而就在那一晚,他证实了。
就在他留在堡里的最后一晚,她喝下“一日醉”醉昏的那一晚。她一直贴身佩挂的链子不小心翻露出来,再加上一封被她放在枕下未留意掀露出来的信函,她的身分立刻大白,她再也无所遁形……“紫腾玦”——温家代代相传,刻著温家特殊图腾标记的“紫腾玦”,在十七年前落入了救了他一命的赫连姨手中,做为两家结亲的信物后,整整十七年未现踪迹。如今,“紫腾玦”出现在一名十七、八岁而又恰巧姓段的少女身上,到此,傻瓜都可以确定她是谁了,更何况还有那封信……那封信,那封署名收件人为温氏老夫人,也就是他娘亲的信,写信的正是段氏夫妇。里面略过问候与浓浓的思念不提,有关段家失去音信十数年间的遭遇与段小怜的事都清楚明白说了。于是,他不但真正确定段小怜是他自小订下亲事的未婚妻,更知道了一桩大秘密……亦天宫。
他怎么也想不到,最近在江湖上掀起阵阵浪涛,令他们有些头痛的神秘组织,竟然与他们有著密切的关系段家,正是亦天宫的主人。
连他大哥温真也吓了一跳。
不过,所有疑团几乎解开了,唯独一个重要的关键还卡在那里——段小怜杀他的动机。
温玉头痛,非常头痛。
段小怜已经站在他眼前,直射向他的视线宛如寒光冷剑。
“我不好。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很好……”她假意回笑他的问候。
面对迎面袭来的冷气杀意恍若无睹,温玉俊颜笑容未减。他动手倒了一杯茶。
“坐下吧!先喝口茶润润喉,你想做什么再说。”他的神态宛如暖和薰人的春风。
段小怜就是痛恨他这副永远从容不迫,仿佛没有任河事可以令他皱眉惊慌的模样。
她眨了一下眼,稍微减去令她失去冷静的怒火。
转眸。她坐定在他面前。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还请我喝茶,你何不干脆把头搁在桌上让我砍?!
”她毫不掩饰她依然未变的企图。
望进她那双亮如寒星的眸波,温玉轻叹。
“好像我们每次见面,话题都血腥得很。如果你能跟我讨论我怎么样才可以长命百岁,我想我一定会很开心……”
段小怜注视他柔和不起一丝躁动情绪的清澈黑潭。她的心乍地被轻扯了一下……她躁动了。但她硬是压下这股莫名的躁动。
“我为什么要让你开心?!”他开心,她就生气!父□慰平桓鏊廊嘶剐枰□□镊幔浚?
再不给他脱逃的机会,她突然朝他一扬手——一阵无色无香、轻风似的凉气罩向温玉的面庞,他只来得及拧一下眉峰,微微吸嗅进一口寒凉之气……段小怜紧紧凝视著中了毒的温玉,一双邪魅狠绝的黑眸稍瞬。而就在这极短暂的一刹那,一种恍若迟疑的软弱情绪窜过她的心……原本与她对望交缠的瞳眸如星芒渐渐黯淡,接著他缓缓垂下眸,似乎他中的毒已开始影响了他……段小怜该喜。
眼看温玉就要如她所愿地没命,她应该欢喜。可她竟忽地有种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死的强烈冲动。
。。。。。。。。。。。。。。。。。。。。。。屋内,静默、紧绷、诡谲的气氛在两人对立的空间漫布流窜。
屋外,一直紧张看著两人的阿鸟,虽然只看得到段小怜的背影,不过对于段小怜举止几乎了若指掌的阿鸟,看到她轻扬指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阿鸟立刻就要冲进去。
阿鸟,却一步也跨不进屋子她撞上了一堵墙。
单九,巨塔似的身躯凛凛地挡在门口。
她惊骇地迅速向后弹开一步。“你……你还挡在这里做什么?!你家公子就快没命了……”一看清挡在身前是谁,阿鸟又跳上前就要拨开他。她都快急死了。
单九不动如山。
“他没事,别进去。”他的语气也不动如山。
阿鸟直想将他敲昏。“喂!我好心想救你家公子,你竟然不当一回事……”
房外,阿鸟试图要闯进救人。
房内,却起了一个惊人变化……温玉,原本敛眉垂目的温玉,在段小怜变幻莫定的眼眸注视下,竟缓缓吁出一口长长的气息,接著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乍地,段小怜错愕惊绝地掉进了一双如大海般生气无穷的黑瞳里。
“我开心了。因为我知道你对我至少还有一点点心软……”温玉轻低的声音里含笑,也含著一丝温柔的叹息。
段小怜倏地回过神。她双目圆睁,几乎不敢置信温玉竟能毫发无伤。
“你……你明明中了我的毒,怎么可能……”
不!她不会弄错!她也不会错看他嗅入她施手的“无香”。而既然她没失手,他也明明中了毒,那么如今她眼前的温玉是鬼不成?
该死!她为什么会该死地松口气?
段小怜又惊又恨,又像要掩盖心中那抹不可解的狼狈—她突地出手如电地扣住了他的腕。
任她紧箍住手,温玉凝向她凶煞神情的黑眸盛著笑意。
“我有一个秘密,你听不听?”
瞠著他一脸的闲适,段小怜只觉得刺眼。可猛然间,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跃上她仍残存著一丝理智的脑际。
“你该不是要说,你中了我的毒还没事,是因为你已经百毒不侵?”她半是嘲讽半是暗凝神。
颔首,温玉没受制的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灯烛挑亮。
“你猜中了。所以,你要我的命根本不必浪费你的毒药。你只要掐著我的脖子轻轻用力就行……”
这就是他的秘密——也是在堡中那次她的迷香会失效,刚才她施的毒会没用的解答。
或许是因为自身特殊的体质,也或许是因为自小吃多了常人难得的药王圣品,造就了他一身的百毒不侵;遑论是迷香、迷药之类,早被他的身体自动排拒在外。
温玉不知多少次躲过了死神的魔爪就是这个原因。当然,也包括段小怜这次。
段小怜既震惊又不可置信。可是她相信了,她不得不相信。
“你尢什么要告诉我?!你该知道告诉我之后,你只有死路一条。”她多疑地眯起了眼。
这男人已经三番两次从她手中逃走,她不得不提防他又耍诈。
温玉俊美的脸庞突然生出两抹异样红晕,他轻轻拢眉,而在下一刻,咳声再次猛然地溢出他的咽喉。他一手掩住嘴却仍无法抑止这要命的剧咳……眼看他突如其来,简直要把肺掏出来的剧咳,段小怜竟隐隐生发一股心肺跟著纠结的感觉……她突地放开温玉的手,站起身。她一回以怪异的眼光凝视著乍被病痛折腾的温玉,一面慢慢退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