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来了?」花子玟难掩意外和惊喜,「怎么没事先跟我说?」
虽然每天通电话,但她一直采取他说她听,尽量不让自己的心情随着萧成梁起伏──不为别的,她没敢再多放感情进去。
一个对自己婚姻做不了主的女人,是没权利去谈恋爱、去耽误他人幸福的。
因此,就算她对他再有好感,也只能深埋在心底。
「临时决定的。」萧成梁没坦承自己是因为太思念她,才忍不住前来看看她。「伤都好了?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她摇头,「没事,我很好,」硬是将他的关心当作是他心底的亏欠,「身上也没有留下疤痕,所以你不必再感到内疚了。」
萧成梁听到她极力想跟他撇清关系的淡漠言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民宿的收入不如预期吗?」
「我不想谈这些事。」她轻声响应,还想跑回屋内,「对了,先前你存在我帐户里的周转金,我去拿来还给你。」
跟他分得清清楚楚的,这样,她就不会再跟他有瓜葛。
花子玟虽然这样打算,萧成梁却不肯接受。
他拉住她,「等等,」让她就靠着他坐在地上,凝望着漆黑的夜色,「不想听我说我怕鬼的原因吗?」
「我……」
她怕的是,愈知晓他私人的事,她会愈管不住自己的心,进而更想爱他。
但她不能啊!至少……得经过她弟的同意啊!
「记得也是类似的时间……」他的目光拉到远处某一点,「差不多是我十岁左右吧!我被人给绑架了。」
握住她有点冰凉的小手,感觉到她听到他幼时的遭遇时,小手明显的一抖,这足以证明──她是在意他的,因此他更紧的握住她的手,「可我后来没事,妳别害怕。」
花子玟不禁转头瞅望着他,久久才轻声问:「为什么会被人绑架?」
萧成梁耸耸肩,「该说是不幸出身富贵之家吧!」
她忍不住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过得并不如外人所想的幸福、快乐吧?」
因为那个中滋味,她也品尝过啊!
他不懂她的口气为何像是有感而发,却没追问,因他深信迟早有一天,当她不再排拒他后,她会主动告诉他。
他将话题拉回来,「当时我虽然被灌了药,也被捆得死死的,却还是趁他们不注意时脱逃成功。」
「你好厉害。」她是真心夸奖。
「可那地点是在一个荒凉的山区,而我逃走时,又恰巧是半夜三更……」他轻声说,有点冷冽的嗓音回荡在夜里,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凄怆。
她体贴的握紧他的手,「没关系,你不想说就别说。」
可……之后,她也想跟他谈点属于自己的事。
没道理他都肯将这么私密的事与她一起分享,她却还将他推拒得远远的。
她……好象真的喜欢上他,也许还比喜欢多一点呢!
只是,她能真跟他谈恋爱吗?
或许……她该和子武好好商量。
花子玟心思百转千回,可萧成梁却没打算停口,「我想说。」
跟她一起分享所有属于他的私密事,看能否打破他俩之间的隔阂,这段日子以来,她太常将他拒于千里之外,让他总觉得她不如他这般的投入这段感情。
可……看现下的情状,他不信她心中无他。
「我的手脚因为挣脱绳索时弄得伤痕累累,神志也因为吃药而变得模糊不清,所以跑得跌跌撞撞的……」他愈说愈小声,似乎情绪又回到当初的时刻──
路……一直在他眼前晃动,看起来有大多条,让他分不清自己该往哪逃!
夜……好深、好暗,四周的树影比平时显得更高、更阴沉,甚至还像是在跟着他跑似的,他耳边一直听到「呼呼──」的风吹草动声。
「再跑远一点……」年幼的萧成梁边逃边拚命的对自己做心理建设,「我还想听妈说话……我还要跟爸玩球……」
所以,他硬逼着自己更用力的往前跑……
可是,头好昏、很重,他甚至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所有的景物看起来都是模糊一片,让他幼小的心感到很不安。
「妈……爸……救我──」他轻声叫唤,深怕他的叫喊声会遭来坏人的注意,又把他抓回去关着。
他不能再被关……
在茅屋里,绑匪们一个个在他面前大放厥词,骂着他的家人;甚至根本不介意让他清楚看见他们的脸,像是最终一定会将他撕票似的。
从小生长在有钱人家的他,听过大多父母的耳提面命。
「要冷静,才有逃生的机会。」这是他一直记在心底的叮咛,所以他不停的跑,也不停的低嚷着这句话。
「逃……」他卖力的往深山里跑。
而一座鲜少有人迹的荒山里,当然会有一些飞禽走兽。
动物或许不会主动伤人,却会自保,当牠们发现有生人侵入牠们的地盘,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于是纷纷发出鸣叫以吓走敌人。
谁也不知道他当晚到底是听到怎样的野兽叫声……还是看到什么骇人听闻的异相……
当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他一身邋遢且惊恐的蹲坐在山脚下时,幸运的被早起的登山客给救起,并报了警。
萧成梁摇摇头,摆脱掉回忆中的阴影,轻声说:「妳知道我当时为何会吓到吗?」
花子玟没问,只感到他的手似乎隐隐颤抖着,她体贴的告诉他,「你真的可以不说!」
「我从没跟人说过,」他只是轻喃,「就连事后立刻被送到我身边的恒宇和无言两人,我都没泄漏过口风。」
「你不要说。」她再次低语,嗓音之柔,让人如沐春风。
她希望的是,他不再被过去的恐惧所纠缠。
「可我要说,」他坚持道:「那晚明明是黑到不行,而我又一向自恃勇敢,什么都没想的一直跑着,却在突然间看到一记闪电──」
然后他再没说话,就这样久久不出声。
花子玟也没追问,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轻抚他的手背,不愿再让他忆及不好的往事。
终于他说话了,「我不相信……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当时只是因为我被下了药,神志不够清楚才产生错觉的。」
她紧抓着他的手,还是没说话。
但她待在他身边却像是能给他力量般,「那道闪电倏地窜过我身边,瞬间将我的四周照亮。」他又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我看到……我看到一大堆动物,虫啦、蛛蛛啦、老鼠啦!甚至是松鼠……」
那……应该不会可怕啊!花子玟有点不解,却善解人意的没问出口。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解开谜底,「每种动物都有相同的两个,但那没什么。」小时他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但──
「牠们却是突然在同一时间一起咧嘴对我笑……」会笑的动物!「当时我一心认定……是我见鬼了!再下一瞬间,光线消失,我独自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
绝对是因为他被下药而产生的神志不清,花子玟很肯定。
「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再不跑,他怕那些双胞动物会爬上他的身……年幼的他只能赶紧逃离,「我飞快的拔腿狂奔,不管撞到树、绊到石头……跌倒了就爬起来再跑,跌倒了又爬起来再跑……直到天色已亮。」就是不要再待在那里!
花子玟已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转身一把搂住他,「没事了、没事了。」
「我一心认定是我见鬼了。」他语气疲累的说:「从那以后,我开始怕鬼,甚至还有点怕黑。」
原来如此,亏她当初还特地替他安排最恐怖的房间──他们最容易作怪的那间。
他继续说:「一直到认识妳之前,我心里还是怕,不管恒宇和无言多么替我遮掩、训练……」他突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甚至在妳被人刺伤之后,我乍看到妳弟弟的瞬间,我的恐惧感立时升到最高点!」
「我……我弟?!」
他点头,「妳没告诉我妳有个双胞胎弟弟,因此我没心理准备。所以我乍见到他,以前的恐惧经验全都倒带回来,当场我吓得只看他一眼,叫了一声『鬼』就吓昏了。」
「原来……」她终于明白为何弟弟会那么气萧成梁了。
她弟向来自认深具阴柔之美,虽然是她同卵的胞弟,却是从未对自己的男生女相不满过;可这男人却污辱她弟是个「鬼」!
她弟可是连扮鬼时,都很注重自己的气质与形象的啊!
「你真的得罪我弟了。」真伤脑筋。
萧成梁不否认,「可我再次清醒时,突然就顿悟了,就算幼时我真的见鬼,那也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最多就是运气其差的同时见到各种动物的双胞罢了。」
反而因此,让他把怕鬼的毛病给治愈了。
「唉~~」花子玟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都怪我没先告诉你。」才害她弟遭受如此的污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