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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我不知道王妃是怎么办到的,反正我一眨眼,她就不见了!”李央哭丧着一张脸,回府跟主人报告他任务失败的经过。
“对不起,都是属下无能。”
“不是你的错。”朱见云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地说:“下去吧!准备几样素菜,我想在园子里赏月。”
“在这么冷的天?”李央觉得不可思议,天气这么冷,任谁都不该有赏月的兴致呀!
但他点点头,“是的,我想多看看沐浴在月光下纯净的大地。”
李央这下更不明白了,他的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诗情画意?可纵使他心存疑惑,仍恭敬地遵命。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李央说完,便退了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往事如云烟,抓不到、摸不着,却铭记在心底,怎么磨也磨不去。
秦可风,他勉强记得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当年在秦家村外的小姑娘,他杀了她爹,且是一刀砍过她爹的身体,一分为二。
天哪!这是怎样的孽缘?
她知道“晓过”就是昶王朱见云吗?
他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他只是很难过他竟是他妻子的仇人,而且深深地伤害了她!
一杯浓酒入喉,看着冷月映照着树上的枯枝、屋檐的白雪,天地一片冰冷,而他的心也冷得毫无温度。
如果……时光能倒回,那该有多好?如果,他的改变能更早些……
无奈覆水难收,他纵有再多的懊悔也于事无补。
“好雅的兴致啊!”
是可风的声音,是他企盼多日的声音,但这声音却充满了苦涩。
他缓缓地转头面向她,“你终于来了?”
在这时刻要维持淡漠的表情并不容易,但他做到了。
看着站在月光下的她,很美,却是种凄凉的美。
她眼神复杂地瞅着他道:“你不问我怎么进到你这戒备森严的王府吗?”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来当我的妻子。”他希望是,但他知道答案绝对会令他失望。
她笑了,但那笑容好冷,比哭还要凄苦。“妻子?我但愿你不要记得那件事,我跟你之间,从今天起——恩断义绝!”
她迅速地拔出佩剑,剑锋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森冷的光芒,“你是我的仇人,或许你不记得这么微小的一件事,但我记得,我活着的这十几年来,无时无刻的记得……”她说得激动,握在她手中的剑微微晃动着。
“我记得,你是秦家村的那个被追落水的小女孩。”他冷静地回答。
“哼!那你还记得你大刀砍过的人是谁吗?是我爹!”她咬牙切齿地道。
他落寞地点头,“那时候,我年少不懂事,把人命看作……”
“这不是一句少不更事就可以了事的!”她恨声地说。
“是的,的确不行……所以,今天你是来杀我的吗?”他苦笑着。
曾经那么浓情蜜意的夫妻,一旦怒目相对,就只能刀剑相向吗?
“告诉我,你在国安寺向我求‘情’的时候,知道我是昶王吗?”他现在只在意这件事。
泪珠顿时滚出她的眼眶,“那有什么差别?你是我的仇人,不管我们曾经是什么。”
他却摇头,“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杀你,不会杀任何人,我还承诺过要保护你。”
“但我还是要杀你。”这话是对他说,也是在提醒她自己千万不能心软。“我活下来的目的就是要杀你!”但她的心好痛。
“那么你动手吧!”他清澈的眼眸望着她。
她手一抖,长剑如风,向他急刺而去——利落地划破他肩口上的衣服,但她却住了手。
她泪流满腮地问:“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躲?”
他静静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动手?杀了我,你的噩梦就结束了。”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她眯起眼看着他。
他摇摇头,“你下得了手!别忘了,是我杀了你爹,还害你娘自杀。”
“你做的岂只这一些,你还杀了秦家村的每一个人。”她还记得当时血流成河。
“不,我没有下令屠杀……”
“别装了,是你做的,你是噬血成性的魔鬼!”她的剑逼近他的脖子,压出了一道血痕。
他叹了口气,“我没说谎,你要是不信的话,也没关系,动手吧!我不会反抗的。”
说完,他闭上眼睛,等她送上致命的一剑。
她盯着他的脸,迟迟不曾动手,可利剑剧烈地颤抖着,在他脖子上刻下了血痕,她警觉地将剑移开少许。
“动手啊!可风,别忘了,你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杀我。”他张开眼,怂恿她。
是啊!目标就近在眼前,还束手就缚,正是她下手的好机会,她还在等什么?
但的手不接受大脑的命令,心不介接受理智的催促,她……她的手剧烈地打颤,她的泪像狂涌的江水般,她的唇不受控制地轻吐出声。
“我……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从今起……我们之间毫无瓜葛,下次见面,我们就是……仇人。”陡地,她垂下利剑。
是的,这样一剑杀了毫不反抗的他太便宜他了,她要他痛苦,要他痛不欲生,但要怎么做呢?
杀了他的孩子来刺激他吗?
她想到肚子里的孽种,万种苦涩涌了上来,脑子里乱成一团。
“可风?”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的痛苦,瞧得他的心好痛。
但她往后退开了,“我真后悔认识‘晓过’,真后悔跟他成了夫妻……但现在后悔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转身纵身一跃,轻易地跃上屋顶就要离开。
他虽然惊讶,但还是及时出声啊叫:“可风!”
她停下离去的脚步,转身低头看他。
她那张脸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哀伤,让他疼得胸口揪痛。
“对不起,我为我过去犯的错向你道歉。”他朝她伸出手,“如果我的命可以让你过得更快乐,你可以随时来拿。”
她是该拿还是不该拿。
为什么他要变得这么仁慈?为什么他不像以前一样,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菅?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头好痛,她好希望在她七岁的那年就随爹娘而 ,那么,现在她就不会感到这么迷惑了。
“可风,小心!”他焦急的声音传来。
小心什么?
睁眼一看,她正在往下坠落。
她就要摔死了吗?
这样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为仇恨所困恼。
风,从她耳边掠过;冷月,离她越来越远;脑袋,越来越昏眩……
“砰!”她只感到一阵轻盈的撞击,有人接住她。
她知道是哪个仁慈的人物,连眼都不想睁开,她酸楚地要求,“如果,你真的仁慈,就一刀把我杀了,让我解脱。”
“可风,我还期待你这么对我。”他深沉地叹息着。
在她坠入昏眩迷雾前的最后的意识是——
难道,他们同样想寻死?
“王爷,恭喜你,王妃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大夫欣喜地向他恭贺。
朱见云却像被捅了一刀般,脸色异常难看。
“真是孽障。”他还忍不住地低叹一声。
这种态度连站在一旁的李央都看不过去。“王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应该要高兴,要是王妃看到你这种态度,她一定很伤心的。”
他苦笑道:“哦!没错,她一定会很伤心难过,但不是为我。”
他苦涩地望着天,暗念阿弥陀佛。他不禁同情她所受的苦,从她七岁到现在,但老天为什么还不放过她,竟然让她怀了敌人的孩子?!
他可怜的孩子!他为这个孩子悲苦的未来感到伤心,他犯的罪该由他自己偿还,而不是他的妻子儿女啊!
“你们统统下去吧!”他支开他们,缓缓走进房间。房里的火炉里,熊熊的烈火却暖不了他的心窝。
他看着床上熟睡的佳人,一脸的苍白,仿佛受了不了少苦。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她真的憔悴了、瘦了,为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是昶王?
大概是因为知道她怀了仇人的孩子?
他造了怎么样的罪孽呀?他无助地闭上眼睛,暗自下了决定,如果他的生命能给她一个平静的未来,他愿意给;如果他的死去能偿还他所犯的错误,他也愿意舍。
但,能吗?
“可风,对不起!”他轻声倾吐,手指在她的唇上逗留。
她仍闭着眼睛,但啜泣地喃喃自语。“爹,别去啊!那里有魔鬼,它会杀了你的……
“不,娘,别跟爹去呀!可风在这里,可风还小呀!你走了,可风怎么办……不,爹、娘,别这么看我,我会为你们报仇的,不要这样看我……
“孩子,不是娘不要你,而是你不能留下,谁教你爹是他,谁叫你爹杀了你的外祖父母……孩子,娘对不起你……”
一行清泪滑落他的脸颊,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恨自己的年少轻狂。
他多愿时光能倒回,多愿呀!
醒来,她觉得整间暖暖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外面冷冽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