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如此有自信,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听到拜托两字,裴兰一双眼睛倏地瞪大一倍,她一脸怀疑,直瞅着面前的玄骥开口问:“我发觉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改变很多,几乎不像我初时认识的那个人了,为什么?”这情况她早有所觉,只是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罢了。
今夜时间允许,又不会有人突然出现打扰,裴兰若再不问,可真的要憋死自己了。
“有吗?”事实上是有的,玄骥自己也知道,只是他不想对她吐实罢了!
从知道她是个女儿家开始,他对她除了好奇外,还多了一份敬重;红粉知己不少的他,却从没遇过如她这般奇特的女子,若不是他还不能确定能否推掉与琉璃公主这桩婚事,也许他会决定娶她为妻。
“有。”裴兰笃定的回答,一双水眸更是直直的凝视着他,犀利的眼神就像要看透他的内心一般。“别想骗我,我不蠢也不笨,不是你三言两语、装疯卖傻就得以蒙混过去的。”
裴兰精敏慧黠,玄骥同样也不笨,才眨眼的功夫他已然想到可以应付她的理由,“我俩不是合伙人吗?既是合伙人,何必整天针锋相对,闹得两人都不愉快,对吧?”
“就为了这个理由?”裴兰还是不怎么相信,却又提不出任何的反驳,只因他的理由实在用的太过于光明正大了。
“当然。”肯定的语气再加上坚决的点点头,颇具说服力,只是他依旧不忘耍弄她,“除了这点以外,你认为还能有些什么理由说得过去?”
“也许吧!”不知为什么,裴兰心里总隐约感觉有一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算了!就当它是吧!吃饭、吃饭。”不想了,再想下去不过是庸人自扰,还是吃饭要紧。
就在裴兰忙着埋头苦干之时,玄骥双眼中闪过一丝丝的诡谲神采,乍然若现,但才不过是须臾之间,根本没让人有察觉的余地。
人说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好巧不巧,就在玄骥与裴兰拜访崇晔的当日,崇府正好在大宴宾客。
诸贾为会,率以赀为差。上贾据上座,中贾次之,下贾侍侧。
商贾以货单定座席的习性,让身为官家子弟的玄骥还真开了一次眼界,直到此刻,他方才领悟裴兰所拟的那张货单的妙用之处。
由于毛叔所提供给他们的净是一些国内少见的珍奇古玩,所以很幸运的裴兰与玄骥安排到的座席正巧紧临着主人。
这样的安排有好有坏。
好的是他们方便观察崇晔的言行举止,但同样的在主人家的眼睛里,他们也无所遁形。
乍然一看,场面的浩大还真让人瞠目结舌,与会嘉宾更是形形色色,富贾巨商也就不用说了,文人学士、官绅名流比比皆是,几乎可说各行各业全都齐聚一堂,共襄盛举。
丝竹之声响彻整座厅堂,中间娉婷美妙的歌女献舞献技,安排这样的筵席就是连一般王侯将相也少有与之匹敌的能力,裴兰见此光景,不由摇头兴叹。
自古男子多风流,这话当真不假。看所有在场男宾,每个不都坐拥美女,醇酒一杯接着一杯猛灌下肚,她心忖:难道这些男人全都不懂酒是穿肠毒药,美人能让英雄气短的道理吗?
反过头来,裴兰双眼转向身旁的玄骥,这一眼,可差点让她气晕过去,她万万也没想到原来他也跟一般凡夫俗子同一个丑样。
左拥西施,右抱貂蝉,一副自以为潇洒不羁的恶心模样,当真让她气闷不已,差点克制不住把自己面前的酒全数泼往他身上算了!
不气、不气,裴兰无暇自问自己怒从何来,只一心忙着压抑心里的怒气,到最后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索性撇过头朝着主人崇晔的方向望去。
他在看她?为什么?那深邃的眼光,那诡谲的神采,在在要胁着她,让裴兰禁不住有些忐忑。
可想了想,自己又没做些什么亏心事,难道还怕他不成?
哼!他要看,她同样也可以看,干脆就来跟他比比看谁的眼睛大算了!
就这样,裴兰瞪着眼睛直瞧他,崇晔同样也不转移自己的视线,心思各异,这举止看似十分无聊,实际却是场意气之争。
第4章(1)
裴兰在忙,玄骥又在做些什么?
外表上,他如同一般宾客一般,与女人调情、喝酒取乐,实则他正暗中观察四周的一切。
逢迎拍马,暗中较劲,商人那“有利则趋,无利则止”的职业习性,正一幕幕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官场若是黑暗的,商场上则以金钱现实挂帅。
难怪古有人言,“拐子有钱,走歪步合款;哑巴有钱,打手势好看。”真应验了句“钱是好汉”之说。
觥筹交错的奢靡气氛容易让人堕落,虚与委蛇、唯利是图的嘴脸看多了实在令人生厌。
与眼前这极尽虚伪的一切相比,玄骥反倒感觉裴兰的多怒、多嗔来得可爱许多。
头一摆,双眼凝注,玄骥直觉的想寻身旁那朵浊流中的清莲。谁知,这一眼竟让他心绪起了巨大的波涛。
这女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就算真要观察崇晔,也毋需这样光明正大的盯着人家直瞧啊!
他们这样到底算些什么?眉目传情吗?想到这四个字,玄骥心里顿起一股无明火,狂燃的怒焰一发不可收拾,按捺不住的玄骥嘴一张,正欲打破他们之间弥漫的微妙气氛时——
“哎呀!这不是玄骥贝勒吗?下官老远望来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呢,走近一瞧才知……果真无误。”
一声贝勒爷把玄骥真实的身分当场披露,同时也拉回裴兰的注意力。
熟人吗?裴兰暗中眼神一使,向玄骥提出疑问。
是的。玄骥同样以眼神回应。
这位醉眼迷茫,脚步虚浮的官吏,正是玄骥去年前来扬州办事时,不幸认识的“熟人”。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遇到玄骥认识的熟人,这下应该怎办呢?裴兰心急如焚的思忖着。
临危之时,她想起自己当初对玄骥所下的承诺,干脆站起身,“呃……玄骥贝勒是特地陪草民来扬州谈场生意的。”裴兰的这番话本是想平息四周因玄骥真实身分而起的喧哗,可有用吗?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连主人崇晔都给惊动了,更别提在场的众位宾客。
只见崇晔凝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一步步往她二人的方向迈进,“这里对贝勒爷您来说,可能稍嫌吵了点,崇某人大胆,敢请贝勒爷您移驾偏厅一叙,如何?”
识人好坏一向但凭自己直觉的裴兰,对崇晔的感觉依旧如昔,理所当然对他这突兀的邀请也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今天作主的不是她,人家邀请的也非是她,眼神一睐,她干脆把决定权丢给同样一脸平静的玄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这崇晔眼神不正,但为人是好是坏无从得知,玄骥还是大胆的决定闯他一闯,“既然是主人当面亲口邀约,本贝勒若是拒绝了,岂不辜负主人一番美意?”
意思就是说跟他一起走罗!
好吧!
裴兰心忖,她既然是跟玄骥一起来的,跟他同进退也理所当然。
就算等在他们前头的是龙潭虎穴、森罗地狱,裴兰决定义无反顾、满腔义气誓死跟随到底。
这譬喻……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贝勒爷您请坐,这位小兄弟你也请。”
三人落座之后,现场又是一片寂静,主人不开口,身为客人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他看我,你又看他,看来看去,没完没了。
到最后,聪明有余,耐心不足的裴兰终于率先开口,打破这要命的沉寂,“你带我们进来,总不会就为了观赏我与他的长相吧?”这人的举止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
有话说,方才在筵席上他尽可畅所欲言,就算真出言不逊,满堂宾客也没人敢出面纠正主人家的过失。
玄骥虽贵为贝勒爷,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算有胆在言语之间激怒了他,贝勒爷也拿他莫可奈何啊!
综观以上各点,崇晔此举可算是画蛇添足,更是诡谲莫名。
“当然不是。”对她的伪装,崇晔是一目了然,他若有深意的笑着,眼神更是邪肆直接,就像在告诉她,我能一眼识破你的伪装,“两位一踏入崇某府宅,崇某就约略能感觉出两位出身定然不凡,在你们身上崇某闻不到属于商人所有的铜臭味,更不像一般的文人学士。果不其然,贝勒爷尊贵的身分证实了崇某的眼光,只是不知贝勒爷驾临寒舍,有何赐教?”
在那双犀利的眼眸逼视之下,裴兰一颗心可忐忑得很,她想逃避更不想直接面对他,可迫于时势,她不想也不行,只因她与玄骥曾有的协议,“贝勒爷是裴兰的至友,裴兰则是毛叔介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