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宜一边抹去泪水,一边推开椅子站起身。「我来……是跟妳说再见的!我已经提出休学,并退出舞团,后天--我会带着辰扬的棺木回台湾,然后从此退出舞蹈界。」她静静看着床上不再做出反应的玫蓝。
就这样了……就这样了……
婉宜站起身,逼迫自己转过身子,不再看她一眼。
「对我而言,妳已不再是我熟悉的黎玫蓝,也不再是我的好朋友,从今以后--我将会彻底的遗忘妳,因为唯有遗忘妳,我才可以不再想起妳对我跟辰扬所造成的伤害,尤其对辰扬--妳所做的事更是无可原谅。」说完,她快步走向门边,拉开,冲出去,将一切关在门后。
她用力咬紧牙关,一会儿后听见病房内传出凄厉的哭声,刺耳得让人心痛,但她没有感觉--她不会再允许自己对黎玫蓝心软。
因为黎玫蓝已经彻底毁掉两个人,一个是辰扬,另一个就是她,而最不可原谅的是--她毁了自己!
吴婉宜在自己的哭声爆出前,转过身快步跑开,以最快的速度跑开,引来数字医护人员的侧目。
不过她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奔进另一层楼的病房,并大力推开其中一间。
她瞪着那手腕还绑着绷带仍昏睡的俊美男子,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跪下趴躺在他的旁边,让泪水不再受控制的流下。
许是她的哭声惊动了沈睡中的男人,男人眨眨眼。「……婉宜,是、是妳吗?」
她抬起蒙眬泪眼。「皓,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没死」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让我看到那样的你」她边说边搥打床铺。
卢辰扬闭上眼睛,俊秀的脸庞写满了痛苦和无奈。「妳不该救我的!妳应该让我走……」
「你走了有什么用?你以为走了,蓝就会没事?就会原谅你?」
「至少……我可以原谅自己!」
「别傻了!」婉宜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都同样修长,也不知交握了几回,但这次的交握不是为了跳舞,而是为了得到安慰和温暖,三人行中,现在就只剩她与他了。
「她、她知道我……」
听得出他的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期盼,婉宜的心更酸。
「有!我说了……就在几分钟前,我在她的病房告诉她这件事。」
「那--」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婉宜望进辰扬的眼里,试着以最平静的态度说道:「--她没反应,即使我跟她说你死了,她……还是没反应!」
是!这是谎言!但必须叫他死了心,断了执念。
辰扬脸色立白,作梦也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玫蓝当真已经无情、无心至此?他的自杀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我不相信蓝她……她会这样……」辰扬喃喃说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玫蓝已经变了!那个男人已经毁了她!她再也不是我们的玫蓝,你懂吗?」婉宜说到这,再度痛哭失声。
辰扬摇头。「难道……是因为她不肯原谅我,即使我用这种方式向她赎罪也不肯接受?」
婉宜咽下喉中的硬块。「……这不是她要的,你还不明白吗?她要的不是你的赎罪,她要的是另外一个人的!」说到这,她的手不禁握得死紧。
那该死、天杀的男人!她回台湾后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听到此,辰扬顿时像苍老了好几岁。「是这样吗?……我们对她的意义还是不如那个人吗?」
婉宜吸吸鼻子。「所以你不要再做无谓的傻事,你要想想你的家人……若你真有个万一,你要他们怎么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我……」辰扬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婉宜伸手抱住他。「辰扬,医生说你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也已经订好后天的机票,我们一起回台湾。」
辰扬从她怀中抬起头。「那--舞团呢?」
「你不都放弃一切,选择自杀,干么还在意舞团的事?」忍不住骂他。
「我……」一时语塞。「但妳呢?妳怎么办?」
「你告诉我,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还怎么能再跳下去?蓝做的--不仅是毁了她自己,也毁了我……」
「婉宜……」
「别说了,就是这样!我们不是没努力过,这些年我们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比那个人都长,但她还是选择了那个人……」
辰扬哑然,他应该明白的,婉宜对蓝的爱并不亚于他……但尽管他们俩是最爱蓝的人,但蓝最爱的人却不是他们,甚至连将他们共系在一起的舞蹈都放弃了……
「我懂……好!我们一起回台湾,我们一起回去……」他用力回抱住她,两个伤心人哭成一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蓝……」
「嗯?」
「妳……」他望着前方。「妳以后不要再想我了!」
她脸上微笑僵住,缓缓转过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深吸口气。「我要妳--就此以后,不要再想我!不要再爱我!彻底的将我这个人从妳的脑海,从妳的心底完全的抹去。」哦!老天爷,这些话几乎要让他的五脏六腑全翻了过来。
她震惊的瞪着他。「我、我不懂,你、你为什么……?」
「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愈跟妳在一起,我愈痛苦。」
「痛苦?……怎么会呢?为什么会有痛苦?……我们在一起不是都很开心、很快乐吗?」
「不!只有痛苦!痛苦!」他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别走呀!」她冲上前去欲抓住他,要他再说个分明,可无论她怎么跑,始终都距离他一大步之遥,只能瞪着他的背影跑,连衣角都碰不到。
怎么会这样?
她的体力一向都比他好,跑得也比他快!怎么可能追不上他?
拚命地跑、用力地跑……可他只是离她愈来愈远,当她再也跑不动,整个人跌倒在地,剧痛从她的小腿传来。
她立刻惊恐的睁大眼睛,不!不行!她的脚不能受伤!如果受伤就完了!
可当她低下头想察看伤势时,却发现她的脚不见了!
脚呢?为什么没有了?
她不禁惊慌失措大叫起来,抬起头想唤住他,要他来救她!可人呢?为什么他已走得不见踪影
「皓谦!」她用尽所有的心力大声呼喊。「你快来救我!」
可是她的呼救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偌大的世界里,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不!不应该这样的!有谁?谁可以来救她……
救救她呀……
感觉到身后有人存在着,她立刻转过头,是辰扬和婉宜,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
「婉宜、辰扬,快来帮我!我的脚受伤了,辰扬,你带我去医院,然后--婉宜,拜托妳去找皓谦,看他到底哪里不对了?在不高兴什么?为什么他会想要离开我?跟他说别那么冲动,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但他们两人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处静静地凝视她。
「婉宜?辰扬?」
辰扬先向她挥了挥手,接着连婉宜也对她挥了挥手--
然后--玫蓝睁开眼,瞪着灰白的天花板。
啊!原来是梦!
……太好了!既然只是梦就好,不会成真的。
她欲推被起身,想如往常般的先去梳洗一番,将残留的睡意袭去,然后喝下一杯现打的新鲜活力果汁及充满营养的早餐,便要到学校去练舞。
可才一动,却发现自己全身被束缚住,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开口欲叫唤时。
门打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灰发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快速的用一连串的法语对她说话,片刻,才听懂妇女话中的意思。
感觉好一点没?想不想吃东西?妳睡好久了……
眼珠子跟着那护士转,看着她调整点滴,调高床垫让她得以半坐,先用湿纸巾擦拭她的脸,然后又走出去推餐车进来,开始喂她吃东西。
她转过头避开护士喂食,先瞪着自己的手,被布条绑住了……然后再慢慢将视线移到她的脚,虽有被单遮盖,但她已很清楚地知觉到--脚受伤了,被一层石膏给裹住了。
她闭上眼睛,一切都记起来。
不是作梦,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受伤了!
「来!吃饭了。」护士小姐柔声说道:「妳呀一睡就睡很久,怎么叫都叫不醒,医生说以后会减少镇定剂的药量,让妳不会再继续昏睡下去。」
昏睡……
她张开口温驯地接受喂食,食物并不可口,但那温热的液体滑过她的喉咙,也令她恢复了说话能力。
「今天……是、几月……几号?」她说话仍有些困难,喉咙隐隐作痛。
「五月十五日。」护士露出讶异的表情。「妳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吗?」
算了一下日子,她公演那一天是五月一日,算一算,原来已经过了快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发生过什么事?她几乎都不记得,唯独清楚记得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