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谢谢你!”
“那没什么……”他无措地直说没什么。
“我想,我该走了,打扰你工作时间,真不好意思。”
“那可不!你可给了我额外的休息呢!”
送他到门外,我犹豫片刻,迟疑地开口:
“嗯……我能不能请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欣然地过分地问。
“请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脸上的表情在听见我问题的刹那,变得无比滑稽,好象他无法决定怎么表情,于是所有的动作都揉在一起,混成一副滑稽怪异的脸谱。
“对不起,我那时从来不记得人名的,所以……”
“没关系!没关系!”他恢复控制后,急急说道:“我姓宋,宋学祺。”
“那么,宋同学再见了。”
他又弯身又挥手,耍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走回办公桌,才坐下,小乔就靠过来。
“是谁啊?”
“以前的同学。”我淡淡地说。
“你以前的同学和老总什么关系?还要他陪?”
“不清不白的关系。”
“什么叫‘不清不白’的关系?”小乔一头雾水、茫茫然地问。
“血不是浊浊的?”我问他,他呆呆地点头,我又接着说:“那有血缘关系是不是就是不清不白?”他显得更茫然,但还是点点头。
“所以啦!”我低下头拿盘带,不再理他。
“他们是父子?”偏他仍有一堆问题,死缠不休。
我叹口气,抬头看他。
“你这么关心他们的关系干吗?”
“好奇啊!”他理直气壮地说。
“快去工作吧,以免待会儿又有人唠叨。”我赶他,他还是倚着我的桌边,神色正经起来。
“你昨晚没有睡觉?”
“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当夜盗啊?”我啼笑皆非地问。
“你的脸色很差……”他担心地说:“看起来就像大病一场似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或许我帮得上忙!”
“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没事的。”我朝他笑笑。虽然我知道小乔对我的好,但是我不习惯掏出我的心事,那令我有被透视的感觉。
小乔注视我几秒,点点头,叮嘱地说:
“有事需要我帮忙就说,知道吗?”
我笑一笑,随后我们就各自忙去了。
一天的疲累到了尽头时,我简直是涕落的拥抱这结束。
刻意避开小乔的询问,交代完‘午夜兰调’的播出事宜后,我几乎是狼狈地逃离电台。
因为我的颓委,原本是现场的‘午夜兰调’暂时改为录音播出,面对小乔的质疑脸色,我寻不到适当的说辞掩饰自己的心情,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用沉默阻挡所有必然的疑惑。
走出电台,我望见好几天踪迹未现的他。
在人来人往的拥挤中,他仍如光一般的耀眼!一身的黑无损他的光芒,反而特异地又凭添他的闪烁!
他一步步地朝我而来,终于停在我面前。
“你看起来好忧伤!这并不是我地本意。”他的声音依然低嘎清冷,而且藏着重重的伤痛,好似我的忧喜直接决定了他的喜怒情绪。因为我的困烦,他无可避免地也坠入苦愁的深渊。
我抬头注视他,觉得困惑不解。何尝只是他受我影响?我也深深受到他磁力的牵引。但是,我的心中……思绪杂沓,如一团纠结找不着起始的丝线。
“你是谁?”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紧紧抓着世俗的习惯,掩盖我的无措慌张。
他的嘴角显出一缕淡淡的笑痕,冷涩粗嘎地说:
“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就是我这个答案对你仍不够?如果是这样,我会遂你所愿。我叫——”
“等等!”我喊道:“你——”
“迪亚斯。”
他不顾我的喊叫,说出了他的名,而我,则像个呆子般的重复。
“迪亚斯?”
“是的,迪亚斯。可是也有人叫我莫迪亚斯。”
我后退一大步,震惊地看着他。他叫莫迪亚斯?他和莫迪亚斯一样的名?
“你是怎么了?我让你想到谁吗?”他一脸迷惑,但却又像是嘲讽。
“不,我……只是……你……”我迷惘不知所终,只能喃喃地低语。
“你能给我你的心吗?完完全全的一颗心,只属于我的一颗心?”他无视我的疑惑,丢出一个令我失措不解的问题。
我错愕地瞪着他,脑中空白了几秒,接着怒火就这么突然窜出。
“那你的心呢?我给了你我的心,你是不是也给我你的心?”我怒不可遏地问。
他摇摇头,近似怜悯地说:
“我的心早已献给人了。你能给我你的心吗?”他又问,坚持执拗,得不到答案誓不甘休的神情。
胸中的火,听到他如此说,不仅越升越高,还混杂一股莫名的心痛。
“这公平吗?你的心给了别人,然后又来索求我的心,这公平吗?”我惨惨地笑。
“生命本来就不公平,这件事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吗?”他柔声说,手轻轻地拂过我的颊,淡得像风。
“因为无能为力,不可控制才有不公平。如果掌控权在我,我就可以避免掉这不公平。”我激烈地说。
“感情是理智掌控得了的吗?真是如此,你又因何消瘦、憔悴?”他洞悉一切地说,墨镜后的眼仿佛透过厚厚的围绕,将我的保护膜用力撕开,挖出我的真意,我无法忍受这待遇。
“我因何消瘦憔悴还不劳你的心!如果你有多余的心力,请你用在心系之人身上,不要随意地在街头搭讪人!”
他看穿我的虚张声势,得意地露齿轻笑,傲然地转身离去,遗留我错综的心绪,痛苦迷乱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第九章
然后,莫迪亚斯失踪了!
我还来不及带它见识小岛的秋,它就不见了。
这次任凭我哭到断肠,双眼几乎要泣血,最后它都没有出现,一如往常地舔舐我,给予我温暖安慰。
它就这么悄然地走了,甚至连将离去的征兆都吝于施舍,就这么走了。
我的眼睛看着远方却见不到任何光明,泪流到最后也是会枯干,我还要再对生命抱以期待吗?
我只见到一片空凉。生命就如M州的沙漠,只有无止境的荒凉!
莫迪亚斯是回到它的故乡了吧?我并没有带给它自由,反而更用无形的锁链捆住它。算了,就让一切就此罢休!
是谁说,让爱自由?让爱高飞?
这个人一定没有爱过,否则他不会说这种不关痛痒的话。如果你真正用心爱过,放开手中的爱谈何容易?
我将脸埋进手中,干涩的眼灼热如火焚,可是没有泪水可以宣倾出我的悲伤。
“商别。”有人“叩”、“叩”、“叩”地敲着桌子叫我。我抬头,是小乔。他又是一脸担忧地瞧着我。
“什么事?”我打起精神地问。
小乔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说道:
“听众来信,这封。”他拣出一封。“还寄限时呢!”
我接过那封信,看看上面的住址。
“是本地啊!”
“因此特别啊。你先拆这封吧!”
我点点头,感觉特别意兴阑珊。
“商别!”
“0恩?”我懒懒地应,无法在声音中投注半点热情。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一定要说,不要客气!”小乔惯常笑着的脸,此时严肃又关心。
“我没事的。”我对他微笑说。
他的眉拢得紧紧的,又说:
“晚上——”
“我待会进录音室。”我抢先说,因为我知道小乔要问我什么。
“那好吧,期待我们能早日重在晚上想见。”
我又对他笑笑,低头整理信件。
结果那封限时信件里净是后悔忏恨,我看一看就扔到一旁。后悔比落到泥泞中的泪水更不值。
我将这些天收到的信件,连同适才小乔拿来的都扫进怀里,慢步踱进录音室。晚上想偷懒就得在白天比别人多费心力。反正我是一个人了,管它要录到几点!就算录到末日来临也无所谓。
今晚的‘午夜兰调’我早已交出盘带了,现在录制的是后天的分。还坚持录音播出是缘于我不想在人前表露出我的情绪;因为我一向在节目过程中流泻出我的心情,而我不愿让人看到现在的我,即使是小乔也一样。
在录音室中煎熬了三、四个钟头,走出录音室时并没有比较沉静;原本可以由工作获取的平静再也不复得。
拖着身子走出电台,迎面卷来一阵冷风。
秋天已经过了?
我笑一笑,不知原因地就牵动我的嘴角。如果不能哭,那就笑吧!
我又笑一笑,忽然瞥见迪亚斯站在檐廊下无表情地望着我。收起笑,我也回他一脸无动于衷,走到我停车处。
“你想好要给我你的心了吗?”
他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后,冷冷的气息非人般袭向我,我回身正对他。
“你究竟想怎样?我跟你既不沾亲也不带故,更没什么朋友熟人的关系,你如此莫名纠缠到底想怎样?”
“谁说我们没有关系?你欠我的东西别想轻易赖掉!”他冰冷地说,脸上的线条俊美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