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局促不安,心头忒忒的东张西望,装著不懂,避开他凌厉的目光。
她一身娇艳的打扮,非常耀眼,甚至是……刺眼,他不喜欢这样的夺目,彷佛她是一只破茧而出的小蝴蝶,快要飞离他的掌握。
“看著我!”他霍地伸手把她的头定住,惩戒似的重重吻向她被妆点得桃色娇艳的唇瓣。
明夏吓得目瞪口呆,不复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的面部大特写,和感受唇上传来的微痛。
他放开她,满意於她所领受的小小责罚。“我讨厌逃避的人,这是你应得的教训。”
他傲睨自若的态度让她猛然回神,怒目兴师问罪:“你凭甚么吻我?我又何罪之有?”
“你一声不响自己跑来东京,还是趁我有伤在身的时候,你说你没有不对?”这小女人还不认错?
“这样就有错?”她气呼呼地怒视他。“我要到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就算你有伤,我留下来也没用,何必说得我那么重要?”他甚么事不管,管她干甚么!
“我就是要你待在那儿!”他大吼,被这个倔强的小女人惹出了脾气。“你有责任照料受伤的我,有责任陪我在大宅好好休养!”
“为甚么我有?”她不能理解他在发甚么脾气,仍旧翘嘴,不肯认输。
“你是我的……”他冲口而出,又急急煞住自己的话。
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的乱跳,对他想说的话有著矛盾的心思:既有期待,又想抗拒。她知道无论他说甚么,她也无法心平如镜地接受,更怕他打乱了现在所拥有的平静生活。
“不要说!”她不想听下去,听了就不能回头了。
“连我为甚么吻你也不要说吗?”他不自觉把眉头皱紧。
“那是惩罚不是吗?惩罚我为甚么来了东京,惩罚我当了你最不该有的妹妹,惩罚我的一切……”她好像又懂了甚么似的。
她兀自喃喃低语,同时震动了他的心。
他破坏了他俩的平衡点,亲手撕破看似相安无事的两人关系。他懊恼眼前的一切,他讨厌那团不能控制的感觉在他的胸腔中波涛汹涌著。
他错了!他根本不应该一时冲昏头脑,循著那一道挥之不去的系念来到这里;不应该为了这么愚昧的感觉,令自己失去平日的冷酷、无情和铁石心肠。
可他却不能忽略她的存在,已经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漠视和不在乎了。
“明夏。”
她抬起头来,眼神迷乱地看著他。
他拿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小手袋,递给她。她接过时,被一把拉到他身边。
“刚才的事就忘了吧!难得我们都在东京,这个假期我会好好照料你的。”他轻笑。
第四章
“五小姐,小心著凉,虽然春季已到,但也不能大意。”小林太太把一件披肩披到明夏的身上。
一张微笑的容颜转过来,跟满园争奇斗艳的新开花儿互相辉映。“谢谢你!”
她轻轻把耳垂旁边的长发拨向耳後。每次来到这个偌大的典型日式庭园中,令她彷佛忘却烦嚣,一切的是是非非都被一片美景暂时遮蔽。
“奶奶必定是位贤慧的好妻子和母亲。”
“五小姐如何得知?”小林太太的视线落回聪颖的明夏身上,她身上那种恬淡的气质,既像无所强求,也像要求更多的人。
“奶奶悉心为自己所爱的人安排了最好的海港,这宅子是宁静无浪的避风港,而她自己是可以停泊船只的码头。”明夏眉眼间的笑意,好像看见当年的情形般。
“五小姐在这里三年多,就有了这样的见解?”五小姐越来越成熟懂事,可是却越来越失去无忧无虑的心情,或许人长大了,要面对的事情就更多吧。
“只要身在这儿,就不难明白,又或者……”她扬扬眉。“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五小姐是夕木家的人。”小林太太的反应果真很陕!
“我的意思是,我始终不是自小就在这种人人景仰的环境中成长,不可能将所有事都看为理所当然。”对呀,她已经发现,不是每件事她都能应付得了。
她以为别人对她身分的冷嘲热讽,总有一天会消失,或者总有一天她会麻木,可是原来这种事是习惯不来的,永远都不。
“在这个家,你想改变甚么吗?”小林太太屈膝摘花,留心著她的举动。
“我能改变甚么吗?”她带笑的话语却含了些许讽刺。
“我连这个家的步伐都跟不上。”好像是个花花世界,也好像是个走不出去的灰色鸟笼,开始让她无所适从,无法喘息。
“你认命了?已经要认输吗?”这样的意兴阑珊不是五小姐的作风,还是……时间和挫折令她改变了?
“我没有赌,哪会有输赢?”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
“我只想平凡地当家中的一份子,不去改变甚么。”她只希望自己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能不辱夕木家的盛名罢了,但为甚么连这样都好像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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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柔和且温婉,驱走了冷冽肃穆的寒冬,带来万物的生机勃勃。
一向冷清的大宅,在这个季节中变得生动起来,可是现在屋内众人忙著的是四少爷即将离家的事。一批又一批的人进进出出,有黑衣大汉,也有衣著随便的人,他们脸上有著符合四哥严肃的神情,和一丝不苟的行事作风。
她知道那是四哥在临走前的保安部署,也真正意识到他离家的事实。他不再只是离家三、五天,而是变得和其他兄姊一样,假日才回来京都。
这个家,到头来又只剩她一个人孤独地守著。
他何必大费周章地准备呢?他不在,京都大宅会渐渐平静;再说,她身边有足够保护她的保镳们,他不用担心。
她知道,他是在乎她,可是她应该认为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些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亲吻,只是他报复她和妈妈来夕木家的手段吗?
为甚么他变成这样了?她想不起来,也想不通。这样温存的亲吻不是只有情人才会有的举动吗?那他和她究竟是不是那种关系?
她尝试去逃避这难懂的情绪,例如跟同学们去那些好像玩扮家家酒一样的联谊会,认识别的男生,去感觉一下自己对他们的感觉是否和对四哥一样的奇怪,可是当她还没有理出个答案来时,通常都会被四哥逮到,然後充分表现出严兄的姿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她越想逃,越想反抗,他就越来越变本加厉,这样的他,令她害怕,令她开始分不清楚他的立场和动机是甚么了。她好怕这样的改变,怕这样暧昧不清的行为。
她的心已经平静不下来了!
“喜欢看花?”一道男音从她身後响起。
明夏摇摇螓首,继续靠在花园的小桥上,看接近黄昏的金光在空中发散。
“不喜欢却经常流连其中?”夕木式明不解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想看到她脸上的淡淡哀愁。他已经为她铺排好所有的东西,她,不应有苦恼。
“我喜欢的是那个情景,那种用感觉去营造的美丽。”加上春假的懒洋洋,使她有太多的时间去欣赏事物。
“我明天就要到东京了。”
“我知道,别说得像生离死别,好吗?”她没好气地瞄他一眼。
他耸肩。“我以为你不知道,看你没半点要送我的意思。”
“拜托!”有时她真服了这个四少爷。“你随时能回来的。”
“京都的樱花很美,但多了凄凉的感觉;东京的樱花也很美,而且多了份跟大都市融为一体的独特感觉。”
“是吗?”她水汪汪的大眼闪亮起来,好奇於那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京都生活了那么久,她当然了解那种樱景有多美。星罗棋布的古朴寺庙在春天,谱上大点小点的樱色。甚么九重樱、御室之樱等,几乎整个京都都能找到,各有不同的千姿百态。
她记得去年的此时,她和四哥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他伸手摘下京都最常见,也是日本最优美的枝垂樱给她,从而研究起不同的樱花品种来。
这样欢乐的情境,大概不会再重现了。
夕木式明昂首点头。“你跟我来。”
明夏跟在他後头,不知他要做甚么,但当她被带上车,回过神来时,她的思维立即清晰起来。
“你要开车到东京?”
“是。”他发动车辆。
“为甚么?”他是怎么了?他不是明天才去东京吗?还有,她没说过要去啊!
“我喜欢。”
“但我不喜欢!”她高声嚷。
“到了你就喜欢。”他直视前方,不甚在意地回道。
她嘟起嘴不再与他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睡意向她袭来。
“明夏,起来!”
她从昏睡中迷迷糊糊张开眼。几个小时的车程,她忍不住打瞌睡睡著了。
“你看!”夕木式明指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