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心怎么跳的那么快!镇定,别紧张啊,你平日不已经习惯了与大哥相处了吗?同处一室,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呀,只要与平日相同就行了呀,镇定啊!
戚长风走近床畔,瞪着床中央那突兀的棉被以及纱帐,沉声问:「为什么要摆上这个?这是做什么用的?」
难不成楚蓳是发现了他的异状,所以提防起他来了吗?难道他的表现真有那么明显,明显到「他」怕他会不规矩?!
楚蓳怯怯地走到戚长风的身边,偷偷地抬眼瞧他的怒容,心中忐忑不安问:「大哥不介意吧?」
他瞪着那条棉被以及纱帐,没有答话。
楚蓳见状,又赶紧解释道:「我有一种不太好的癖性,只要是与人同床,就整夜没法入睡,所以我就想了这个办法,把一张床划分为两部分,那么就可以……」
她再偷瞧他一眼,他依旧是板着一张脸,于是她有些儿慌了。
「那、那如果大哥觉得这样不好,我、我再去找小厮帮忙找张椅子,我就睡在椅子上好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倏地,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腕。
「不用了!」
「当真只是睡癖不好?不为别的?」他炯炯的目光在楚蓳脸上搜寻着最切实的答案。
「当……当然,不然大哥以为还有什么原因嘛?」
楚蓳的双颊随着戚长风的注视而逐渐发烫,甚至连脑中的思绪也随之陷入一片浑沌。
在他的凝望下,她以为他已经发现了!
「我不知道。」他突地放开了手,语气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沙哑,在凝视着楚蓳那张太过俊俏的脸庞半晌后,他突然说:「楚蓳,咱俩结拜吧!」那张刚毅的表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
他突来的提议,让楚蓳傻愣住了。
原来……原来……大哥不是发现了她的女儿身,而是想和她义结金兰?
在无法排解心中不该有的杂念,又明知他根本就已经对楚蓳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下,戚长风也只能想到用结义来瞒盖他所不能启齿的感情,以及管束自己可能的逾矩,或许……或许,他可以把这份无以名之的爱怜感觉升华为兄弟之情吧……或许可以办到……
一个稚弟,一个生死与共的稚弟,或许这样的关系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如何?」戚长风再追问,眼底有着急切。
义结金兰?那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永不分离」的变相方式?楚蓳暗忖。
于是,楚蓳含笑地点了点头。
「小弟求之不得。」她听见自己这么说,心底有一个小小的缺角似被填满了。
听见了她的应诺,戚长风一张严肃的脸孔终放松懈了下来,黑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采。
很快的,两人当下写了生辰,立了长幼,戚长风比楚蓳大四岁,自然是为兄长了。
于是他们并肩而立,撮土为香,朝天拜了几拜。
戚长风对天立誓:「皇天在上,我戚长风今日与楚蓳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一生祸福与共,终生相持,如违此誓,当受五雷……」
「不要啊!」楚蓳急掩住戚长风的口,摇着螓首。
那样的辞句太可怕了,虽知不会真的发生,但她就是害怕听他说那样重的话啊!
凝望着她眉宇间的担忧,他又好笑又怜惜地抚了抚那张太过美丽的脸。
「立誓都是这样的,别担心。只要我俩真心相待,自然不会有事。」他低柔地哄着,内心再起交战。
真心相待?那么若对楚蓳偶尔存有非分之思,可算真心?
「是吗?立誓一定要这么说吗?」她仰起下颔,望着他坚定的神色,他粗犷有型的五官早在她的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怕什么呢?她已经打算一辈子当男儿了,这该不算是欺天吧?
好吧,就算欺天,天上的众神明,在看清楚了她心中的苦后,应该不会吝啬地连这一点点祸福与共、终生相守的愿望也不给吧?
她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她对他说。
于是两人再一道地起誓一遍,但最后,楚蓳暗暗又加了句。「若真有天谴,那么就降临在我身上吧,毕竟说谎的是我,这全不干大哥的事啊!」
第五章
寂静的夜,悄然的夜,最触人心弦的夜。
屋内,隔着纱帐的床上……
「贤弟,还没睡?」戚长风仰躺在大床上,问着床另一半的楚蓳。
楚蓳侧着身子,面向墙壁。「是啊,大哥也睡不着吗?」
「嗯。」他面对着天花板,整颗心却都在隔壁纱帐之内的楚蓳身上。
「咱们来喝二杯,你觉得如何?」戚长风提议。
「刚刚不是已经喝过了?」楚蓳轻声地说着,不能再喝了啊,再喝下去,她会泄底的。
「喔,刚刚喝过了啊?我忘了。」戚长风声音喑哑。
接着,两人又陷入一阵诡谲的寂静中,屋外传来蛙鸣以及偶尔几声狗吠,再来就是他们自个儿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们均不敢开口,亦不敢转头,就怕已经让对方将心跳声给听了去。
他们彼此都在猜测着对方现在正想些什么?是不是发觉了彼此的异状?或是根本已经吓坏了,所以不敢开口?
「贤弟?」床的另一半唤。
「嗯?」床的另一半答。
「说说话好吗?我想听你说话……」低沉喑哑的嗓音有着微微的悸动。
然,戚长风等了半天,楚蓳都没有再回答。
戚长风着急地想起身探看,这时才听见微弱的声音由纱帐内传了出来。
「大哥,可曾有与人同铺的经验?」楚蓳红着脸问着。
好奇怪啊,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或许她想问的是,大哥可曾有过女子?
听到了楚蓳的声音,戚长风这才放下了心,又躺回去。
他双手支着头,答着:「没有。」刚硬的脸上有着放心的微笑。
「真的吗?我以为你应该和弟兄们有过同铺的经验。」楚蓳微戚讶异,脸又更红了。
戚长风由喉头轻笑出声。「我个子太大了,占床,一张床挤不下两个男人。」
楚蓳闻言像突然吞进了一颗桃子般给哽住了喉咙。难不成,大哥这是在暗示,她不是个男人?!
戚长风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于是他紧张地补述道:「对不起,大哥失言了,我的意思是,像贤弟这么娇小的男人其实不多……唉呀,我又说错了!」
「嘻……」床的另一边忍不住的发出笑声。
「贤弟?!」戚长风紧张的一张脸全涨红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尝到脸红的滋味。
床的另一半声音又消失了。
「贤弟?」戚长风紧张地又唤,
楚蓳翻过身来,隔着纱帐看着帐外那张模糊的脸孔。
其实不用看,她也能猜到大哥现在是什么表情,她掩着口止住笑意,柔声道:「大哥别紧张,楚蓳明白大哥是无心的。」
戚长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隔纱帐瞧着床另一边的那张脸,看来更显柔媚,这使得他又神驰了……
「大哥对明日的试举可有信心?」楚蓳突然又问道。
戚长风飞快地拉回思绪,尴尬地发现他胯下竟有了明显的反应。
他敛了敛心神,逼着喉头挤出话来。「只求尽心尽力即可。贤弟,你呢?准备的如何了?」
老天,天要到什么时候才亮呢?他究竟能不能克制得住?戚长风不禁怀疑自己的自制力。
「我也一样,凡事只求尽心尽力。」楚蓳突然感到心头无比的沉重。
考上了,她就能为爹爹报仇,若考不上,那……她与大哥的前途又是如何?
「那就对了,得失并不需要看得太重。」戚长风安慰道,望着纱帐内的那张俏脸,心中想的可全是与试举毫无关连的事情。
「可我有个心愿尚未达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说了出来。
这下,戚长风总算找到可以收心的话题了。
他浓眉一挑,「什么样的心愿,可否说给为兄听听?」他专注地等待凝听。
于是楚蓳大概地说了一下爹爹毕生的期望,以及爹亲最后遭贪官迫害的事情,但避开了谈及县太爷打算收她为六姨太这件事,只是说他利用权威害死了她爹,所以她立誓要榜上有名,好回乡讨取公道。
「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如此英明,竟然还出现这样的贪官,真是该死!贤弟你放心,不管应试结果如何,大哥都会陪你走这一趟。」
太可恶了,竟然有人敢欺侮楚蓳,那个人肯定不用活了!戚长风怒想。
「谢谢大哥,但这是楚蓳一个人的事,楚蓳可以自己处理。」与大哥一道回乡,若被人识破了她是女扮男装,那该怎么办?
「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是生死与共、祸福同当的兄弟,怎么,难道你马上忘了?」戚长风马上板起脸来,不悦道。
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怒气,楚蓳忙说:「没有,楚蓳不敢忘。」
不晓得为什么,突然间,一股寒意莫名地袭上她的心头,那句「生死与共」听来怎么如此令人胆颤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