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望了望陆元桢,又望了望戚长风,静待两人之中有谁出面来解这个围。
「人没事就算了。」戚长风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一双眼则偷觑着一直低着的那颗头颅。
看着楚蓳一直低头弯身不起,戚长风心中不知为何突生一股怒气,于是他大掌便往楚蓳肩上一拍。
「别弯着身,起来!」他喝道。
楚蓳被他这么一拍,险些儿没跌了出去,不过也相去不远了,只见楚蓳惊震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抬起头来,但脸上全是不掩的惊惧之色。
见状,戚长风的两道浓眉更为不悦地紧皱在一起。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故意靠近楚蓳,沉声问。不明白为何这般在意「他」的反应。
戚长风的问话,引来大伙的哄声大笑,他不悦地回头瞪视众人,众人随即识相地闭了口。
而这番的反应,让陆元桢挑高了眉。他轮番地在两人脸上察看神色,这愈瞧愈是有趣,怎么男人也能用这种眼神看男人?
真是既奇怪又有趣!
楚蓳双颊酡红,连忙否薯:「不……不是。」她心底直喊:镇定、镇定啊!
戚长风皱了皱眉,对于楚蓳这句「不是」心底可打满了问号。
「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像你这般胆小懦弱,要如何单独赴京应考?怕不到半路就遭遇不测。」不自觉地戚长风道出了心底担忧。
话一出口,戚长风才惊觉到自己多事了。
这时陆元桢的表情更兴味了,他瞧着在漆黑夜里这一高一矮的身形、一强一弱的对比,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个传说--
他走上前来,再度仔细地打量楚蓳,然后讪笑道:「咱们镇上这株千年巨木,据说拥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传说在七夕,下着雨的夜晚,凡在古木下巧遇的男女,都会结成连理、永不分离……这,我若没记错的话,今儿个可不就是七夕,现在不正巧下着雨?」
楚蓳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又一阵白的,神色惊慌极了!
陆元桢觉得逗逗这个娘们样的男人,实在好玩,是以他又贴近脸色遽变的楚蓳,笑话道:「但可惜,楚兄弟不是个女娇娘,否则咱们长风可不就平白地捡了个宝,白白地便宜了他,不过若真有这样的好事,我可也不会放过。」是啊,要是她是个女的,肯定会是个大美人,他当然说什么也不让给长风。
「兀桢,不许胡言!」戚长风喝道。
戚长风也颇为尴尬地看着楚蓳,为元桢这些无稽之谈深感难堪,更将楚蓳脸色遽变误解为,是元桢的话伤了楚蓳的男性自尊。
殊不知楚蓳是因元桢这番话而心惊地乱了方寸,不知该不该相信真有这种传说?
与这个男子结成连理,永不分离吗?
哦,那不是很可怕?可……心底,怎么还会冒上来些许欣喜的感觉?
胡想、胡想,难不成她还没应考,脑子就坏了吗?楚蓳顿时在心中百转千回。
陆元桢见两人的窘状,受不住地仰天大笑道:「长风,瞧你紧张个什么劲?反正楚兄弟也不可能变成女的,是不是?」他低下头凑近楚蓳的脸,觉得「他」脸红的样子还真比娘们勾人心魂。
但来不及让他再多看一眼,随即被戚长风大掌一推,就推到远远的一边去。
陆元桢拢了拢衣领,倒也不生气,只见他闲闲地纳凉道:「哎,我的意思是,既然大伙儿有缘结识,又是同样准备赴京应考,长风你又对人家如此放心不下,我看呀,做不成夫妻,倒是能结拜成兄弟,是不是?」
这话让楚蓳与戚长风两人同时怔楞住,他们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
元桢瞧瞧两人均无反驳,又续道:「这样一来,大伙结伴而行,彼此也能多个照应,岂不两全其美。不过,你们若没那个意思也就算了!当我没说。」他后头故意拉长了尾音加了句,
戚长风视线锁住了楚蓳,似在征询「他」的意思。
楚蓳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平时严谨惯了的她,怎么好意思先开口答好?
「你……你们也打算赴京应试吗?」不像啊,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要赴京应试的书生。
这倒不是楚蓳鄙视他们,而是他们个个……啊!武生!楚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上来。
但来不及了,她瞧见戚长风粗犷的面容上,显得有些阴沉。
楚蓳才急着想开口解释,身旁的武汉就劈里啪啦地开骂道:
「喂,你少狗眼看人低,怎么就你们读书人才能赴京赶考,咱们练武的人就不成吗?你以为光凭你们这些整日坐在案桌前的人,就能捍卫疆土、保家护国吗?」
看来楚蓳的无心之语,倒真惹恼了这群武汉。
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赔不是才好,于是目光就急转向戚长风发出求救信号。一张俏脸将心底的歉意全写上了。
戚长风深沉的目光在楚蓳的脸上掠过,将其不安及懊悔收进眼底,这才缓缓地开了口:「你们一个个性子这么急,人家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们就急着按人家的罪名,这就莫怪有人要笑话咱们武将为莽夫了!」
「戚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众人哗然,不解戚长风何以胳膊向外弯?
「对不住,对不住,是楚蓳口拙,这才让诸位大哥误会了楚蓳的意思。」楚蓳连忙弯腰解释,平息众人怒火。「楚蓳真无恶意,楚蓳虽不懂武学,倒也明白国无将不立的道理,心下更是对几位先烈崇拜之极,今日有幸得识各位豪杰乃楚蓳毕生的荣幸,楚蓳哪敢有轻视之意?」
戚长风凝视了楚蓳半晌,冷峻的黑瞳闪过赞赏神色,他迈开一大步,上前问:「那,楚兄弟可否有意愿,一道同行?」
楚蓳惊喜道:「若诸位大哥不嫌麻烦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是一道儿走,哪有什么麻烦?长风,你说是也不是?」陆元桢走上前搭着长风的肩笑道。
他是愈看这个娘们样的男人,愈觉有趣了。
戚长风不解为何每见元桢对楚蓳示好,总会令他突觉一股气闷在心口。
「嗯!」他板着脸,回了一声,算是应诺,而后走了开去。
楚蓳对戚长风如此冷淡的反应,感到些许失望。
其实她心底最想与之同行的人就是他,但他忽冷忽热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嫌她吗?
*****
当晚一伙人,就找了个野地扎营。
由于楚蓳不懂狩猎,所以她就只能自告奋勇地负责烹饪的工作。
楚蓳忙着将他们带回来的食物,变成一道道美味的佳肴,然后远远地看着他们大伙人,围坐在火堆旁吃着野地里的食物。
楚蓳远远地看着他们口里哼着曲子,大口、大口地饮着酒,大声、大声地谈笑,武人豪迈气概展露无遗,使得楚蓳万分地羡慕,她瞧着那和乐融融的气氛,顿时觉得自己孤寂的可怜。如果她也能成为他们的一分子,要有多好!
戚长风不经心地转过头去,刚巧撞见了楚蓳那欣羡的目光。
他先是怔楞了一下,随后想了想,就端起一盘菜及一壶酒,朝「他」走去。
「为什么不过去与大伙同欢?」戚长风将酒壶与菜肴放于地上,就地而坐。
「我……我还忙着……」楚蓳推诿着。
其实她是不敢过去,即使心底羡慕的半死,她还是没有勇气与一大群男人在荒郊野地席地而坐,把酒言欢。这样的事儿,即使她现在身着男装,还是做不到。
「受不了武人式的喧哗吆喝,是吧?」戚长风眼底有份体谅,但也有些明显的距离。
「不,不是这样的。」楚蓳连忙否认。「把酒当歌,人生几何?这样的豪情,楚蓳羡慕都来不及了。」
戚长风嘴角戏谑地扬起,炯炯的目光注视着「他」。「哦?那好,那么我这就领你过去,咱们就一道『把风当歌』。」说着,就去拉楚蓳的手。
楚蓳像触电似的,全身震了一下,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连忙回拒,「不、不,楚蓳还是在这儿就好,戚大哥,你还是自个儿过去吧!」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和一群男人一块儿饮酒作乐啊!
戚长风先是狐疑地看「他」一眼后,问着:「既然不是嫌弃,那又为何拒绝?」
「楚蓳初来乍到,对每个人都还不算熟悉,这样贸然闯入,怕只会坏了大家的兴致。」她垂目,心中懊恼着自己放不开的女儿态。
戚长风原想要告诉楚蓳,叫「他」放宽心,队上的弟兄个个热情好相处得很,只要是真心相待,很快的大家都会混熟了。
可是,当戚长风要开口时,正巧瞥见陆元桢向他举杯微笑,然后就在他还弄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下,只听见自己冲动地说:「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勉强了,我陪你也是相同的。」
「咦?你……你说你要陪我?」楚蓳突然感到双颊一阵烫红,心头噗通噗通地乱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