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不准动,现在,你们两个是我们逃命的王牌。”管家猛地关起门,袁誫和身后随卫炘由欧洲来台的夏德纳家族护卫队全晚了一步,被挡在那扇配备齐全、拥有十道大大小小精制锁的门外。
“卫炘少爷,你该死!你弄脏了我们的家,你的人污染了我们的堡垒。”管家愤恨的推开赖在他身旁吵闹不休的程美姝,举步走向床上的卫炘。
“别碰他,我说过,他是我的。”海依挺身挡在卫折和卫尔斯的身前,毫不惧怕的面向管家。“谁都不能动他!”
“别担心怀孕和遗嘱的事了,小姐。”管家在她纯真而坚强的眸里,找到了年轻时的渴望——程美琳。“他没能完成的工作,我会继续。我不只会让你怀孕、生下孩子,我还会疼爱你、照顾你、珍惜你一辈子——”
“啪!”海依含着泪的给了她向来视作第二个父亲的管家伯伯一巴掌。“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姐,我……我不是……你……不要……”管家嗫嚅了好久,仍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少再演戏了,你们全都逃不了了,我要你们用血来祭我浪费在这里的宝贵时间!”卫炘一点也不感激她的行为,她的举动深深侮辱了他。
该是作丈夫的去保护妻子的,世上没有哪个妻子会像这个惹人生气、却又魅力十足的蠢女人一样自作聪明!
“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你才会这样对我!他不配得到你的爱、他不配!他该死!”管家气极了,双手握住枪身,扣下板机——
但海依的动作更快,她转身举起匕首刺入她方才不断吻舐过的左胸,愤声尖叫道:“我从来没爱过这个陌生人!他的确该死!因为他夺走了我的清白——”
当她无情的利刃刺入他钢铁般的宽阔胸膛时,身后的子弹同时射入她的胸腔,那鲜红、湿热的血液奔流出她的身体,她没有哭泣、没有抵抗、没有求饶。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舍弃……她星眸盈泪,软绵绵的倒卧在卫炘仍有着强劲心跳的右胸。
夜夜与他共枕,海依当然清楚他的心脏不同于一般人的位置,所以刻意选择了自己动手。
她不怕他恨她,只怕他无法活着离开她不幸的人生。
“该死!全部把手举高!”袁誫终于破门而入,第一眼就看见了被鲜血染红了胸膛的好友。“卫尔斯,打电话给连羿,快点叫救护车,不,叫直升机过来!快去!”
卫炘的神智很清醒,但所有的人事物都成了慢动作,他看着袁誫和他的手下押走了管家和程美姝,他也看见了被绑缚成战犯一样、跪在海依房外的仆人们。
“卫……纳……斯……你……听……见……我……的……声……音……吗……”袁誫的动作很慢很慢,就像潜在一百尺的深海里讲话似的。
卫炘的胸腔只感到此一许的刺痛,他身上沾染的血大部分是海依的。肉体上的痛楚只是轻微的,但心……好像死了毫无知觉、又好像碎成了千万个玻璃碎片,狠狠扎刺在他的全身百骸。
陌生人、陌生人、陌生人……我是个陌生人。他的脑子来来去去只有这几个字。
“我从来没爱过这个陌生人!他的确该死!因为他夺走了我的清白——”
海依残酷的话语,不停的萦回在他耳边,还有刚刚的枪响、刺鼻的硫磺味、那双流着泪的天使眼睛……
莫海依死了。
她代我死了。
死在我怀里了。
“直升机来了,先送谁走?”卫尔斯急急跑上楼,看见卫炘睁着一双失神的淡褐色眸子望着天花板,瞳孔溃散。
“当然是美神,废话!”袁誫斥道,动手就要推开血淋淋的海依。
“我跟她一起走,打电话叫连羿准备好手术室等我,先救她。”卫炘的手刀劈开袁誫的手,染上肃杀气息的腥红眸子,瞥向卫尔斯。
穆德纳家的护卫们看到卫炘的脸,全不自觉的退了三步。
“好。”点点头,他示意袁誫退离海依身边。
那双眸子他们曾经见识过,在卫炘二十四岁要接任夏德纳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前,他曾经大开杀戒,处死了近百名意图叛逆、出走的旁支族人——“暴君”这个名字,就是那时候传开的。
如今,暴君重生了。
“卫纳斯,你的伤怎么样?”袁誫连开三枪,将限制他自由的手铐脚镣毁坏,袁誫实在无法像卫炘一样,将插在他胸上那把刀视而不见。
“事有轻急缓重,该做的不能拖。”卫炘抱着海依走出房间,他仔细为她遮好裸露的娇躯,却不在乎自己全身精光赤条的模样。
在经过长廊上跪成一排的莫家人时,他不带半点感情的开口。“找到那个叫蓓蓓的女人,我另有处置。还有,把那只狗一起送到炱大医院,一定要救活。”
“那这些人呢?”卫尔斯想,除了该死的管家和程美姝以外,其他人应该没有得罪他。
卫炘对他饱含希望的语气,及那些哀求着、求饶着的哭喊,毫无反应。
“一个不留,全部杀光,房子一起烧掉。”他云淡风轻的讲,像似单纯的对他们说了一句“珍重”。
夏德纳家族的护卫们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惹恼了暴君,只有用命来偿。
莫家将血流成河。
* * *
炱大医院
夏日的午后,天空突然染成一片墨黑,瞬间变脸的天公,轰隆隆的向悲情人世洒下倾盆大雨,似要洗去所有的爱恨——
“子弹贯穿右胸,她很幸运,没有伤及肺部。手术很成功,只要一段时间,伤口自然就会愈合。”连羿的声音没有起伏的向卫炘说明海依的伤势。
等她醒来以后,这个女人才会真的希望她没被救活!卫炘复仇的决心已经写在脸上了。
“倒是你的伤……她知道你心脏长偏了吗?如果真想要你的命,那我只能说她是运气太差,不过……要是她是有心避开的,那这……”连羿从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他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总会想起自己的爱妻——她很像当年的海凝。
这个女人很不快乐,他看得出来。
“孩……孩子呢?”保住了吗?或者他该问,他真的让她怀孕了吗?
连羿撇撇嘴,反问:“你才失踪几天,孩子?会从天上掉下来啊?”他自己的宝贝孩子,也是经过一番努力才得来的哩!
“现在验不出来吗?”卫炘的脸有着一丝遗憾。
“她身体这么差,搞不好根本就没种进去过。等她醒了,你就把她关在房里,补得像只小母猪,然后天天努力、夜夜奋斗,相信很快就会有了。”连羿拍拍他的肩膀。
“你爸——卫钦的事我们都很遗憾……他留了封信给你,在卫尔斯那里,记得去拿。对了,那只‘完美’恢复得很好,这老小子很健康,是只好狗!不过……你能不能放了那个顾蓓蓓,她毕竟是医院里的护士,你把她的脚钉在露台那风吹日晒,太残忍了吧。”
“那是她自找的。”卫炘对她已经算客气了,要不是卫尔斯求情,她受得罪还要更多。
“哎,至少你避开了筋骨的地方。”连羿摇着头离开了病房。
卫炘不明白,他才认识海依几天,为什么心神脑海却如此执着?非要无时无刻的想着她、念着她,将她视作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他不晓得那天她在动手前讲的话,是不是真正的心声。
但她伤了他就该死!
明知如此,他却怎么也舍不得杀她,甚至……舍不得伤了她半分。
“我已经为你解开一切的谜团,而你,却成为我生命里最大的疑惑……”她的身世……如此复杂的家庭背景,也许他不能这么责怪她的无情。又或者,她当时是为了救他而演戏?
你放下太多情绪了,卫炘!你会害死你自己的!卫炘命令自己停止在心里为她脱罪。
“等你醒来,你必须面对我。”他丢下这句话,离开了这个让他心慌的女人。
病床上,晶莹的泪珠伴随着他离去的脚步声,一串、二串……无数颗的落下她的双颊,沾湿了枕头。
“我……如何还能再面对你?你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死你了啊……”对她来说,他已经死了、解脱了,他不该再存在于她不幸的人生。
海依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对她来说,死才是最适合她的结局。
这两天来,她不断的做着恶梦,梦见她家所有死去的人啊,哭着、喊着、求着、骂着她的无情,是她招惹了暴君,为什么要所有人的付出代价!
那一天她虽痛得昏天暗地,但她的神智却比过去这二十多年来的每一天都清醒,她在瞬间明白了家里的变故、她清楚了人世的无常、她了解了人性的丑恶……活着,究竟可以可怕到什么程度?!
她知道他杀了她全家,只有蓓蓓和她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