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晓旸吃惊地眨眨眼,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喜欢史地而已。会做老师,是因为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
「即使是误打误撞,」男人扬起唇角,却不带笑意。「我倒觉得妳挺适合做老师的。活泼外向,很快就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哈哈,那是因为我从高中就开始打工当家教,所以应付小鬼头早就已经习惯了。我也是被磨了好一阵子才抓到诀窍的,总之千万别让孩子爬上自己的头顶,也不要妄想讨好他们,反而容易让他们听自己的话。」挂在心头上的重石登时减轻,晓旸愉快地回道。
点点头,柴壬虎注视着前方的车况,淡淡地说:「我在做老师之前,曾经在一间高科技公司工作过。刚刚的那些人,是我以前的同事。」
看样子重点来了。晓旸闭上嘴,安静地听着。
「基本上,我的工作是偏向研发的,不过埋头做研究在潮流转变快速的业界,是很容易被打入冷门的。稍一不注意,花费上亿经费所开发出来的产品,就会变成市场上的毒瘤,业务卖不动、老板频跳脚,最后压力又转回研发小组的身上。就某种层面来看,它也是风险高的投机产业。」
虽然听得有点懵懵懂懂,但晓旸还是努力去理解他所描绘的情景。
「为了获得最新信息,在同业间就得保持灵通的消息管道,要有灵通的消息就得增广自己的交友圈子,不断地建立人脉。白天研究,夜晚社交,回家倒头睡四、五个钟头,隔天爬起来又重复着同样的循环。逐渐的,我发现自己做研究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周旋在人心之间谋略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我甚至不认识那个在镜子里总是一脸厌烦的人是谁。」
轻摇头,他露出一丝苦笑地说:「后来我索性辞去那份工作。有人骂我是科技界的逃兵,我也无所谓。不断追逐开创最新的科技,在他们的眼中是伟大的使命,可是我竟拋弃这种使命,自然让一部分的人看不过去,好比方才的张经理。」
「多奇怪啊,每个人本来就有权利决定自己要以什么方式生活啊!竟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找你麻烦,那个张经理也太莫名其妙了!」晓旸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因此而定柴壬虎有罪?
「当老师又有什么不对?」把手交叉在胸前,晓旸忿忿下平地说:「要培养下一代可是个吃力的工作,谁规定非得当科技菁英才是神圣的工作啊?」
唇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他忽然瞅了她一眼。
「干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壬虎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接着把目光放回路况上,说:「那时我在公司有个论及婚嫁的女友,她一听到我辞职,马上就和我分手了。」
晓旸蹙起双眉。「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天下的女人都像她一样的短视吧?」
壬虎否认这一点,让她放下心,继而说:「对她而言,她愿意嫁的是在科技公司当研发经理的我。一旦我不再属于那间公司,我们的婚约告吹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还认为是我欺骗了她呢!」
晓旸张大嘴,第一次对素昧平生的女人产生反感。「那么她绝不是真心爱你的,和这种女人分手很正确。」
「……但我并不意外她会有这种决定。」柴壬虎回忆地说:「一开始我和她会交往,便是因为她的精明干练吸引了我。我知道以她的个性不可能接受像是小学老师这样没有野心的职业,更何况是还没和她商量便辞去工作,也许错是在我。」
这下子晓旸也无话可说了。
这家伙何必这么老实呢?即使女朋友无法接受他的工作,可难道连爱情也要一并抹杀吗?何况他们还曾论及婚嫁耶!晓旸承认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小古板。不是说嫁鸡非得随鸡,只是爱情与面包之间的平衡点若算得太精明,真的很难叫人相信他们之间有爱。
「对,你是有错。不过错不是在于你换了工作,而是在于你根本不爱她吧?」忍不住冲口而出。
柴壬虎颇戚意外地瞥她一眼。
管不住嘴,干脆一口气说个痛快,晓旸不客气地说:「为什么她提分手时,你就接受了呢?换了工作又如何,重要的是,你依然是你,没有变啊!她要嫁的是爱她的男人,可不是这个男人的工作啊!你有让她知道为什么你要换工作吗?你有和她好好沟通吗?你有为了挽回这份情感而做过任何努力吗?」
一顿,从他默默不语的表情,晓旸已经知道答案了。
「人和人之间隔着两层肚皮,你什么都不说,她又怎么了解你?你不去努力,马上就放弃,那就不叫爱情了!」气愤地把话说完后,晓旸不再开口。
我何必这么激动啊?这又不是我和他的问题。
当车内重归宁静后,晓旸定不下心,浮躁地想着。
这一点儿都不像我!为了别人的爱情这般忿忿不平,而且选定一段已经结束的爱情!我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车子开下交流道,再过不久就要到家了,可是晓旸却摆脱不掉闷在胸口翻滚不已的那一口气。
加上下晓得自己在「气」什么,这种毫无眉目、没来由的陌生情绪,让她更加沮丧。
柴壬虎把车子停靠在晓旸家巷子口的时候,晓旸还在努力厘清自己脑海中的一团混乱。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礼拜一见。」晓旸仓促地说完这句话后,不想和他视线交会地避转开小脑袋,动手打开车门。
「风老师--」在她身后,他喊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低垂着视线,晓旸不自然地背对着他问。
「我也谢谢妳。今天在车上的一席话,让我获益良多。妳……很多想法对我来说都满有趣的,希望以后在学校也多多指教。还有,我为上次……妳大概不记得了吧?就是我指责妳是胡涂女老师的言词,向妳道歉。」
晓旸闻言,冲动地回头。「没关系啦,反正我也有不好。」
他黑眸微瞇,温柔地笑了。这是他们认识两个礼拜以来第二次的笑容,这一笑,驱赶掉他端正脸孔上的严肃线条,也吹散了晓旸胸口中混沌的焦躁情绪。她傻愣愣地盯着他丰厚的唇,意识到男人在不知不觉中散发的性感气息,然后一股微热从耳根蔓延开来。
「再见。」他说。
车门在晓旸的面前关闭,而她站在空荡的巷口,看着闪着红色尾灯的车逐渐远离,一个人摸着红透的脸颊发呆。
要命,我好象知道自己土气的理由了。
她有预感,母亲所说的什么桃花,正在这凉凉的夜色中偷偷地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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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问妳,妳以前曾说过肖羊儿的天敌是老虎,这是真的吗?」
咚地,风母摔落了手上要盛饭的碗,忧心忡忡地回过头说:「晓旸,妳是不是发烧了啊?」
「我人好好的,妳咒我生病做什么?」
「不是生病,那妳怎么会主动问我算命的事呢?」眼一红、鼻一酸,握着饭杓,风母无语问苍天地抬起头,对着上头的某神明说:「苦守寒窑十八年,王宝钏的心情我今天终于知道了。唉,我那食古不化、坚持不肯相信我的女儿,竟也会有相信我的一天,感谢您,上苍!」
「妈,饭快凉了。」
「老婆,妳的铁口直断,我一直很相信的。这样还不够吗?」
风母扁扁嘴,给老公一个撒娇的眼神。「女儿好不容易对我有信心,你先一边凉快去。让我好好地盘查一下,为什么晓旸会问起这个?」
晓旸翻翻白眼,早习惯了父母的双簧,她动筷挟起一只鸡腿,说:「不要那么小题大作,我几时说过我不信妳来着?说盘查,好象我携带毒品或枪械似的。」
风母挥挥手,认真地坐到女儿面前,一双眼直盯着她的脸。「妳别想转移焦点,晓旸,说!为什么妳会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好对象了?对方是谁?先把他的八字给我,让妈测测,万一是烂桃花,可千万别沾上。」
「八字?我还九字呢!没有、没有,没有妳说的对象啦!」晓旸就怕母亲大惊小怪,这不可好,掀起母亲的好奇心之后,永无止尽的烦恼也跟着来了。
「不要想骗我,我看一眼就晓得了,从妳的面相来看……妳的唇角多了一道纹路,这是恋爱的纹路,妳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晓旸皱皱眉。「妈,妳几时又变成会看面相的?」
「杂学多闻是妳老妈的优点,妳不知道吗?」啪地拍拍晓旸的脸颊。「谈恋爱对女人来说是很重要没错,可是更重要的,是要谈一场美美的恋爱,这样才能让妳的气色红润、目光水泽生辉、唇朱而……」
「照妳这么说,每个发烧的人都在谈美美的恋爱了,妈。」晓旸咧嘴一笑。「妳根本是在形容发烧的症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