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缓缓的回头,他几乎不敢看,怕自己是在作梦。
那个朝思暮想,却不敢相思的人儿,一身清爽米色无袖麻质连身洋装,配上皮凉鞋:窈窕依旧,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头发!一头如云的波浪长发已经剪短,清爽俏丽,让她的五官更加立体明媚。
此刻,她咬着红唇,好像在忍着笑一样,亮亮的明眸直望着呆若木鸡,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的季以肇。
「你欠我一个交代!」她指控道,「连再见都没有说!」
「安伦……」
话声未t兀,她已经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狠狠搂住。
埋首在充满男人气息,还有淡淡汗意的怀抱里,裴安伦整个人软化了。她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叹了一口长气。
「你是烂人!」她的声音闷在他的怀中,悠悠传出来。「大烂人!可恶透顶!」
「我知道,我就是。」他搂得好紧好紧,如雨点般的吻不断落在她头顶、两颊、眉眼。「天啊,妳来了,妳真的来了。」
「不然怎么办?你这么可恶,跑得远远的,我不来的话,你难道会回去吗?」
「安伦……」显然季以肇根本没在听,他只是不断亲吻着她,一遍又一遍,彷佛要确定她的存在似的。
「可恨!越想越不甘心。」裴安伦用力挣脱他,退后了两步,「不要过来!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做个了断!」
「谁要跟妳了断?」季以肇试图把她拖回怀中,不过她一点也不合作,又倒退了两三步。
「你不要动!」她警告着他,「先把话说完,你再过来的话,我就要走了!」
被这样一恐吓,季以肇果然不敢妄动了。
虽然他手心刺痒,好想拥抱她、抚摸她,不过他也只能暂时忍耐。
「我问你,你来马来西亚,是不是我爸强迫你的?说实话!」
看来她是玩真的,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或撒娇。
季以肇沉静下来。
「不是,裴董跟总经理都没有强迫我。」他回答。
裴安伦又咬住下唇,咬得很重。
那母亲的推论是不成立了,季以肇是自愿离开她的……
不管怎么问,她父亲都不肯多说,最后,只是叹口长气,然后告诉她,她可以自己去问季以肇。
没想到问了,是这样的结果。
难以掩饰受伤的表情,裴安伦把头撇开,不肯再看他。
「安伦,妳先坐下来好不好?」季以肇哄道:「妳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有空过来?还是公务出差?要不要喝点水,累不累?」
若不是心虚,他干嘛这么温柔体贴?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裴安伦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她拉过旁边一把滚轮皮椅,重重坐下。
季以肇已经在心里迅速盘算了许多许多,不过,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仰起脸小心翼翼的说:「妳先休息一下,我去帮妳倒杯冰水,还是妳要喝点别的?」
「不用了,谢谢。」她沮丧到不想理他,却在他的下一个动作中惊呼,「呀!你干什么?」
粗砺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脚踝,她差点跳起来。
「小姐,鞋子要脱掉。」季以肇示意她看地板,「这个木头地板刚刚铺好,不能穿高跟鞋走进来。」
她挣扎无效,只好不甘不愿地被他脱去凉鞋。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她有点局促地调整坐姿,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然后,他迅速回来了,手上端着一杯冰水,一进来就顺手把门关上。
「来,喝水。」他小心伺候着她,「热不热?我把冷气开大一点?」
她还是摇头。
「这个给妳。」季以肇从口袋掏出一个东西,塞给她,「拿好,别掉了。」
她接过来,是办公桌上常有的3M胶带。
「我不是被逼来马来西亚的。裴董跟总经理只有提议,我没有拒绝。」他又在她面前蹲下,开始轻轻揉着她被凉鞋勒出微红痕迹的纤细玉足。
他的手劲很温柔,恰到好处,让裴安伦想生气都气不成。
「你就这么忍心?为什么连说一声再见都不肯?」她的语调软了下来,带着点怨慰,「难道你觉得我不会理解?还是,你只是想乘机跟我分手?」
季以肇微笑,「我有我的理由。」他简单地说。
「就这样?你有你的理由?然后呢?」裴安伦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说法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你……」
她讲到梗住,气得说不下去。
「别气成这样,我真的有理由。」他仰起脸,语气认真道:「我不能多说,也没有立场要求妳等我。我知道这是冒险,可是,相信我,当时我只能这样做。」
「好。」裴安伦决然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们今天说清楚了。你忙你的工作吧,祝你在这边鸿图大展!我回台湾之后,不管跟谁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了!」
「妳以为我很喜欢这样吗?」季以肇也激动起来,捏紧手中柔嫩的小脚,「妳以为我不会天天担心、怕妳被别的男人追走吗?那个凌彦东一天到晚在妳身边打转,最近还听说妳跟他走得越来越近!妳觉得我会高兴听到这件事吗?」
裴安伦瞪大眼睛,「你为什么连这八卦都听说了?谁告诉你的?」
季以肇这才发现说得太多,连忙闭上嘴。
他忍得住,她可不行。脾气终于爆发,开始骂人了。
「你真是一个很糟的人,暴躁、没耐心、工作狂、生活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娱乐或嗜好、每天早出晚归……」
她滔滔不绝骂了好久,季以肇只是听着,表情完全没改变,最后裴安伦忍不住问:「我这样骂你,你不生气?」
他摇摇头,「为什么要生气?都是事实。」
裴安伦没好气的看着他,「好,那我继续阐述事实。你的别扭最让我讨厌,从来不肯好好沟通!多讲几句、为自己解释一下有那么难吗?你若是真的在乎一个人,根本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喘息时,季以肇挑了挑眉。
「说完了?」他还有胆做个讶异的表情,「我以为妳……至少还要再说上一个小时才够。」
「不敢,季总监的时间宝贵,我怕耽误您的公事。」顿了顿,她又追加一句:「或是私事。」
「还好,我今天下午不忙,妳继续嘛,别客气。」
她已经委屈愠怒得快疯了,这么认真的骂了一大串,却换来这样漫不经心、敷衍至极的响应?
裴安伦一双明眸开始氤氲,克制不住自己欲泪的冲动。
可恶,可恶,可恶!全世界最可恶的人就是他!
「喔……」季以肇对她这样娇嗔的模样最没有办法,整颗心都软了。「别哭,拜托,不要哭。」
「还不都是你惹的!」她气得捶他一下。「我要听理由,把理由告诉我!」
他挺起身,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吮去她的泪。
微微偏头,她的唇找到了他的。
轻品浅尝很快变质,已经分隔多日的情人再也按捺不住,这个吻马上撩起熊熊大火,他们吻得越来越深,纠缠厮磨着,分也分不开。
「那告诉我……到底你为什么……接受提议……来马来西亚……」
「因为妳爸提了该死的交换条件!」男人在这种状况下,压根无法用大脑思考,所有的应答都只是反射性的,乖乖说出了答案。「他说我得撑得住三年的分离,能洁身自爱,工作上又有表现,他才会考虑把女儿嫁给我,否则,免谈!」
裴安伦柔软的娇躯突然僵住。
「他主动对你提这条件?为什么?」
季以肇轻咬她的下唇,一手摩挲着她的纤腰,模糊不清的回答,「不是他主动,是我去找他谈判。我问他到底要怎样,才能承认我、愿意把女儿交给我,是不是要我辞职离开公司?如果是的话,那我也认了。」
极度的震惊,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愿意……你真的愿意为了我……」
「宝贝,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我不愿意为妳做的事。」季以肇深深地吻她,「现在的问题是,妳愿意帮我把皮带解开、拉炼拉下,让我好好爱妳吗?」
「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她的眼泪毫无办法地开始汹涌,一颗接着一颗,从眼角滚落。
「不要哭,求妳不要哭好吗?」他吮着她的泪,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低声轻哄道:「妳爸要我不能说,要让妳有机会自由选择,好好想清楚。我也觉得要妳等我不公平……我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个案子,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笨蛋!大笨蛋!」裴安伦哭着说,一面握起拳,用力捶他、打他,「我早就选择了!是我先追你、先吻你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怀疑你自己值不值得?」
闻言,换成季以肇僵住了,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他虽然已经失控,不过,还没有失控到那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