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好?要我嫁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叫作为我好?”
“怎么想,闹剧是否会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当她是傻子,玩弄他们的命运,她想到就气,“好啊,现在,‘大哥’,你是否满意?结果是我让人砍了一刀,流掉几桶‘不要的血’,这样总够了吧?”
她的语气很冲,冲得不像该保持冷静的冰焰。
不知几岁起,她就不曾这样发过他脾气,感觉是陌生又熟悉。
对着他的脸怒吼,似乎是几百年前的回忆了。
“这次的事是意外、不是结果。”斩军崎皱起眉,发现她手臂的绷带隐隐渗出红色血迹,显然她过于激动导致伤口裂开。
唉,要是云龙发现他把她气成这样,会不会放过他就难说了。
“不,是结果。”神情一改,她突然冷静下来。
“你……”斩军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叹口气。“我不管了,没有人作媒还鸡婆到包生儿子,接下来要怎么做随你。”
她有些改变,光在这点认知上,他就不认为当初他的决定是错误的。
“你已经够鸡婆了。”她嗤道。
“别怪我好吗?”斩军崎煞有其事一叹,极无奈地道:“你不知道,阿姨只要见到我就叨念你的终身大事,怕你对男人冷冰冰的、毫不感兴趣,终有一天会成为没人要的老姑婆,早就把觅贤婿的责任托给我——”
看她听得目瞪口呆,斩军崎暗笑在心,上前检视她八成裂开的伤口,若无其事继续道:“你也知道,咱们那疼老婆的老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姨没事来两滴眼泪,有老爸护航,我还能拒绝阿姨的任何要求吗?”
“什么没事来两滴眼泪,好像我妈很爱哭似的。”冰焰忍不住插话,不过也明白她那柔柔弱弱的妈妈稍有委屈就掉泪是常事。
天生泪腺发达怎能怪得了我?冰焰隐约想起母亲的抗议。想想也是,好事、坏事、大事、小事……哪一样事她都能掉几滴清泪以表重视。
大概因为是有这样的母亲,所以在强壮的父亲过世后,冰焰她才不得不坚强起来,以焰高的心墙防着觊觎她母亲美貌的豺狼虎豹。想当年,母亲还是听从她的建议,才嫁给了他们现在的父亲……这当然是个秘密。
“难道阿姨不爱哭吗?”反问后顿了会儿,见冰焰在极不甘心仍只能默认之后,斩军崎才老神在在地道:“其实决定你命运的人,是阿姨。”
还好伤口末裂开,只是从缝线渗出血。斩军崎在说话的同时,将换药的医疗推车拉近,重新替她换药、换绷带。也还好,包扎换药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不然被云龙看见她沾血的绷带,他还真不知如何交代。
冰焰看着他将旧绷带丢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回想起来,小时候类似跌倒受的伤,好像都是他替她上的药。
“什么意思?为什么扯上我妈?”她感到疑惑,刚平静的心又起波涛。难道母亲也知道事件始末,却没告诉她真相?
“没错,我是答应阿姨替你找对象,不过我负责的是找人,负责挑人的可是阿姨。”斩军崎耸耸肩,供出一切。
“我找了许多菁英份子的档案给阿姨看,她一眼就相中云龙,认为自己有什么强烈的第六感,直说这样的男人会适合你,硬是要我给你们牵上线,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的——”怎么弄到云龙的照片、有心推销云龙的事,暂时还是不提较妥当——照片上头有九龙,不用他大力推荐,阿姨一眼就相中云龙,碰巧云龙既未婚亦无女伴,怎能说不是命中注定。
“我妈爱哭,爸爸舍不得她哭,所以……”冰焰叹息,发现自己也想哭。
始作俑者是她的母亲……不能怪云龙,不能怪唐傲雨,不能怪斩军崎……难道能去怪她爱掉泪的妈妈吗?何必自找苦吃,母亲一听她追究,不说她不懂做娘苦心,奉送一桶免费泪水,淹她灰头土脸咸到底才任!
默契在彼此的眼底交流,他们不约而同淡淡地笑了起来。
见到久违的笑容,斩军崎更确定了他的决定无误。
* * *
当云龙一进门,眼神就胶着在那朵不曾见过的美丽笑靥上。
许多念头窜过他的脑海,想到方才她见到斩军崎时的兴奋,想到她为何那么不愿嫁给他,想到她过去从不让男人追求,对追求者总是既冰又冷……理由,彷佛都在这朵笑容里有了解答。
他不信,直觉又不得不信。
“你不懂什么叫隐私权吗?”瞥见站在门口的云龙,冰焰的笑容瞬即消失。
“别用这种语气,亚屺可是你的未婚夫呢!”斩军崎劝阻着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早已认定的妹妹。
称呼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
“我是想问你们聊完没有,该让你休息。”云龙淡淡解释,看不出情绪。见她没有躺好而是坐着,他也没有多说话。
“放心,只是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小伤’,不劳你关心。”冰焰的语气带着讥讽意味。
她没忘记醒来时云龙对她说过的话,根本不相信他会关心她。
“啊,你们小俩口别在我这孤家寡人面前拌嘴,会让我触景伤情的,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斩军崎开着玩笑,也认为该让她休息了。
她的气色不太好,有待调养。
姑且不管斩军崎的调侃,冰焰显得有些慌张的问:“你要走了?”
“不走,你要我永远住下来吗?”斩军崎拍拍她的头,才不管她的形象问题。
“可以吗?”直截了当的问法。她不想和云龙独处,希望斩军崎能陪她。
云龙望着她的满脸期待,那不确定的念头更加因此成形。
“当然不可以,我哪有那么闲。”斩军崎倒是拒绝得更直接。
照顾受伤的她是云龙的表现机会,他这大舅子哪敢抢。何况,为了等她清醒,他在云门已待了许久,不能不回新加坡。绍鉴和霍元路天天在海那头催啊催,已经很不爽他自个儿逍遥那么久,确定她没事还不回新加坡,肯定会引起众怒。
冰焰掩不住明显的失望,再度追问:“那你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
“原来久别真的会催化思念呀?”斩军崎笑起来,却对她道:“有空你多打电话向元路要人,说不定他们就会常放我来看你。在那之前,我就把你让给亚屺照顾吧,相信他会好好对你的。”
虽是玩笑成分居多,也不无真心部分。
“喔……”可是她不能让云龙照顾了呀。
啧,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设计她和云龙凑成一对,他这个原本冷若寒冰的妹妹居然改变如此显著。相别数月,令人刮目相看。
眸光一转,斩军崎突然贴进她耳旁,小声道:“别不相信,他很关心你。”在她耳边留下话,向云龙打个招呼,他就走了。
云龙看着这一切,没人发现他的话少得有些怪异。
送走斩军崎,他并没有在冰焰房里多逗留。
* * *
过了半个月,冰焰的伤渐渐复元,带着伤也可以到处走。
除了问候她的伤势,云龙很少和她话,不免令她心中奇怪,随着她伤势的复元速度,他连问候也变少,甚至好几天都没去找过她。不想再拖下去,她决定找他把话说清楚,提出她的决定。
在云龙要离开云门出外办事时,气势凌人的冰焰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赶着出门……你有事吗?”云龙的口气和神态依旧温和,冰焰隐约感觉到他对她有些地方不同。
好像……好像只是种敷衍。以前她不曾在他的语气上感觉到这样的……这样的应酬式对话。他总是给人温和的感觉没错,然而以前他和她说话时,黑眸里却总带着淡淡的柔意和包容。近来,他对她的态度,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同……又是那么的明显,教她忽略不去。
一种别人或许看不出来的改变,但她就是感觉出他变了。
“你最近有意躲我吗?”来不及想她已问出口,其实这不是她的重点。
谁会知道呢?见不到他的日子会那么难过……
纵使讶异她的开场白,云龙也没表现在外面,只是以眼神示意云门左目葛帧和右目葛靖先行一步,以求好整以暇面对来势汹汹的末婚妻。
若非某些原因,他会以为未婚妻是来指控他太少陪她。
“我没有躲任何人,也不可能‘躲’。”云龙在手下走后回答,简单短语便道出身分的尊贵。
“我已经五天没看到你了。”气热弱了些,她还是僵硬地提醒。
“你想我了吗?”他在笑中问,明知她不可能想他。
“谁会做那种白痴的事。”冷嗤了声,冰焰硬是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是不是错觉……他的笑容好像有那么一点……苦涩?到底是哪里不同了,为什么她就是想不透。
“既然不会,你何必在意我几天没去看你。”望向她仍包着绷带的手臂,他静静地道:“你的手伤好像也痊愈得很顺利,我想我的责任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