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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唉!以前她都不知道嗣衣的用词遣字这么粗鲁。旭日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嘴角一瘪,半是因为暗恼自己识人不清,半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酷刑。

  昨天就是因为怕痛,不敢让嗣衣按摩推拿,现在可逃不过了。旭日苦着一张脸跟在嗣衣身后,十分确信待会儿她会痛不欲生。

  看到嗣衣解下腰上的皮套,旭日见微知着的端坐在床上,等着一日一回的针灸治疗。

  敢情不是嗣衣说话愈来愈粗鄙,而是她心里有鬼。在嗣衣背转过身时,旭日悄悄吐了舌,庆幸没有让他看出异样。

  背着旭日的嗣衣也正露出笑意。等她知道她最终仍是躲不过他的“毒手”时,不知她是何表情。

  ——听宫、听会、耳门。

  嗣衣将要针灸的穴道名写在纸上递给旭日,一边把她散在颊边的发丝整理了一下。她不爱梳,也梳不来繁复的发式,只学他用皮绳简单扎成束,绳一解,长发便流泄而下,披满双肩。他手指几下利落穿梭,便将她一头长发整齐的用一根簪子固定。

  看过了纸条,知道嗣衣准备要做什么,旭日先用一旁的布巾净脸,而后调整原先有些紊乱的呼吸。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可以静下来的人,可这些日子以来,嗣衣要她坐着,她就从头到尾乖乖的坐着,要她别出门,她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为内心十分明白嗣衣的煞费苦心,她尽可能的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顺着他的意。

  至于在不能忍受的范围嘛……只好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你每次医人都这么大费周章吗?”虽然她感觉很受重视,却不以为嗣衣习惯这么做。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没有离开她超过半天的时间。她记得旁人口中的他可是没事就会窝在神农山庄的恋家男人。

  当初嗣衣好像只预计要在京城待几天而已,却因为她的事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可是要不是他,她恐怕撑不过这些日子,向来自傲的冷静与理智,遇上这样的挫败,仍是不堪一击。

  幸亏有他。

  可她忍不住质疑:在他心中,她是什么角色?朋友?病患?还是别的?

  左手捻着细针,听到她的问题,嗣衣持针的手顿了下,空着的右手拿起桌上的笔草草写了几个字。

  ——没有人抱怨过。顺便用难解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你治过很多人?”旭日颇感讶异。

  ——不多。他又看了她一眼,脸上起了狼狈的红痕。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她知道她是他惟一亲手照料的病人,也不会让她知道,他宁愿听傅意北花一个晚上讲述疗治之法,却不肯直接让傅意北动手时的执拗。

  “不想我再问下去?”感觉到嗣衣局促,旭日笑了笑,猜测他的心意。“还是……”

  嗣衣一针往听宫穴刺去,成功的堵住旭日的嘴。

  虽然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但她还是不习惯颊旁耳前传来的麻胀感。那实在不能说是一种舒服的感觉,更别说在这种情况下和嗣衣抬杠了。

  这种时候最无聊了。旭日伸手拿起放在枕头旁的手镜,想瞧瞧这回嗣衣是怎么荼毒她的。

  镜子是拿高了,照的却不是那怵目惊心的银针,而是在旁施针之人。

  嘿!撇开那两道浓眉不看,嗣衣活脱脱是大美人一个!不断的从身旁之人口中听闻对他的评价,却少有像这样直接端详他的机会,她欣赏着镜面中的绝色,一如男人见到美丽女子时的痴迷。

  皮相之美是暂时的,她很早之前就知晓这个道理,所以当初她看上的是嗣衣的个性,但不可否认的,他漂亮的容颜还真是赏心悦目。

  嗣衣专注的捻针进穴,没注意旭日正透过镜子看他。

  ——嘴巴合上,或者你要一直张着。这一针下去有半炷香时间不容她嘴巴任意开合。

  突然塞到眼前的纸张吓了旭日一跳,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到了。再一看上面的字,她连忙提起衣袖擦着唇角。

  “怎么了?”旭日的突然动作让嗣衣很在意,于是脱口而问,又想起她听不见,连忙转到她身前察看。

  刚才凝神欣赏的漂亮眉眼骤然在眼前放大,旭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无法呼吸。

  嗣衣看不出旭日有哪里不对劲,疑惑的逡巡她全身上下。

  岂有此理!堂堂一代奇女子死于如此羞愧的方式,她颜面何存?旭日发狠用力槌了胸口,吐出一口气,伤咳几声,总算恢复正常。

  轻抚旭日突然嫣红了几分的娇靥,嗣衣为那微微升高的温度感到忧心。

  嗣衣的指没有离开她脸颊的倾向,略微冰凉的触感稍稍冷静了她的脑袋。他的体温向来比她高,她会感觉冰凉肯定是因为脸红了。旭日懊恼的想着。

  不敢澄清方才所思所想,她嘿嘿两声,敷衍道:“被水呛到了。”一面观看衣袖,上头并无可疑的湿渍。

  嗣衣解释过后,旭日才明白是自己作贼心虚。

  有了前车之鉴,她干脆把镜子远远丢在床角,准备专心一致接受嗣衣的治疗。不过她的专心一致只维持了一下下,因为嗣衣又坐到她背后去,而且竟然开始脱她的衣服!

  ——你要做什么?旭日隐隐感到不安,苦于口不能言,只能诉诸文字。她当然不会认为嗣衣忽然兽性大发,因为当嗣衣如此光明正大“非礼”她时,目的通常只有一个。

  嗣衣不答,一弯身,从床旁小药箱中拿出他要的药瓶。

  闻到熟悉的药酒味道,旭日暗暗叫苦。

  她真不懂,明明瘀血自己会消,做什么要自讨苦吃的硬去揉散?虽然嗣衣的手劲已经放轻,可对她而言还是太重……咦?是她已经习惯嗣衣的手劲,还是他的力气变小了?

  旭日疑惑的享受嗣衣恰到好处的推拿。

  她体质偏寒,已习惯在秋冬时冰凉的肤触,但嗣衣的手总是恒常的温暖,在季节转入秋天的这个时候,更显得那温度的诱人。

  旭日原本紧绷的身躯因为背上舒服的熨热而开始放松,而后,醺醺然入睡。

  见旭日如他计划般睡去,嗣衣稍稍加重推拿的力道。几滴汗珠沿着侧面的轮廓滑下,手下不敢骤停,只得抬肩抹去。

  这屋子里有问题——

  他心里这么解释,打死不承认旭日的裸背有造成任何影响。

  **************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动作不再动辄受限,旭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勉强认同嗣衣的“按摩”真有其功效。

  整理完床铺,吃完早饭,再小练一下身手,今天可以做的事情就都做完……

  啊!差点忘了要洗衣服。

  她以前才没勤劳得每天洗衣,但嗣衣爱洁,她也就从善如流让嗣衣每天帮她洗衣服。但这种好日子就在她行动自如后宣告终结,事实证明:享受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

  边晾着衣服,边注意到邻居那几个小鬼头全换上新衣,兴高采烈的围着他们的父亲叫闹。

  衣服晾完,嗣衣也进门了。

  “气氛很热闹。”她虽听不见,但依旧可以感受到浮动的气流充斥周围。

  放下药材,嗣衣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到厨房里准备开始煎药。

  ——村里有大拜拜。

  旭日看了一眼纸上刚毅有力的字迹,跟着到厨房。“你想不想去逛逛?”

  想也知道他不会喜欢庙会那种人多的场合,会问他是因为她想去。

  “你想去?”

  这么简单的字,旭日勉强可以从唇形读出来,于是连忙点头。

  以她的性子,成天待在屋里肯定是很无聊的事,能撑这么久也真难为她了。她的情况已经相当稳定,如果有他跟在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仔细权衡轻重后,嗣衣答应和旭日出去逛逛。

  “太好了!我们就到外面吃中饭吧!”

  她未免也太兴奋了吧?

  接收到嗣衣询问的目光,旭日吐舌招认:“我忘了煮饭。”

  **************

  “你听说了没有?楼将军半个月前大破敌军,边境危机已经解除了。”

  “这消息谁不知道。我还听说,这次楼将军之所以可以带罪立功,最大的功臣是丁丞相。”

  “丁丞相?”

  “是啊!听说是丁丞相假装通敌,给了假消息,让敌军落入陷阱……”

  “可惜丁丞相却在自己六十大寿后卧病不起……”

  “不错,听说是仆人打破了丁家长子送丁丞相的寿礼,他气得大病一场……”

  旭日听不见,可所有的街谈巷议都进了嗣衣耳里。

  如果让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子所策划的,他们会作何想法?

  小村庄难得节庆,窄小街道上人来人往,嗣衣却没把心思放在周遭的喧哗上,他只把目光投在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旭日双眼晶亮的瞧着两旁的事物,新奇的感受有别与以往的热闹景象。少了声音,以前觉得好看的偶戏也少了几分趣味,就连嗜食的小吃看来也美味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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