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瑾萧拍拍手。「惠兄真是厉害。」
惠文笑了笑。「碰巧是我喜欢的茶,喝多了,也能辨出些味道来,我顶多能认出常喝的十味茶,再多就不行了,我认识个人才是真功夫,连雨前采的茶,还是雨后采的茶都能知道,茶里多了些湿气霉气,一尝便知分晓。」
「真有这样的能人?」赢瑾萧感兴趣地扬起眉。
「是啊!而且还是个姑娘家。」他又喝口茶,双眼扫过他脸上的表情。
赢瑾萧神情自若地打开扇子,露出笑。「这倒奇了。」
「是啊!」他顿了一下。「在下曾与这姑娘见过几次面,真是佩服得紧,说不定赢老板也听过她,那姑娘姓夏,是建州人氏。」
「姓夏……」赢瑾萧故作沉吟状.「建州人氏,好象有点印象,我这记性……」他以扇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了,前两年我还去过建州,莫非是夏老的千金?」
「赢老板……没见过夏姑娘吗?」
他试探性的语气让赢瑾萧扬起嘴角。「在下该见过吗?」
这不正面且闪避的回答让惠文起了疑心。「因为赢兄去过夏府,所以在下想,您或许与夏小姐打过照面。」他再次探问。
「这可考倒我了,惠兄有所不知,赢某去年不小心撞了头,自那以后,记性就差了。」他又敲敲自己的额头。「不知这夏小姐长得什么模样?」
「赢老板当真没印象?」惠侄追问。
「或许您提个醒,赢某便想起了。」
惠侄沉吟一会儿才道:「不瞒赢兄,这夏小姐虽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可也有小家碧玉的秀气……」他笑了笑。「这样说是太笼统了些。她有张圆圆的脸蛋,比起时下的女子是显得丰润了些,双眼很有神,也很淘气,说真的,她的外貌没有特别的突出之处,要形容还真不好形容,听说半年前她上了扬州,赢老板没耳闻什么吗?」
「没有。」赢瑾萧回答。「毕竟是个姑娘家,总不能拋头露面的。」
「也是,也是。」惠文频频点头,又啜口茶。「……许先生上个月到建州去购茶,与我家大人聊了几句,想必许先生也跟您说了。」
「方纔听下属说许九是回来了,可还没上我这儿,莫非出了什么事吗?」他面不改色地扯谎。
「不,不是。」惠文举起手,示意事情不是他所想的。「赢老板莫要会错意,这事与买茶无关,而是与夏小姐有关。」
「怎么?」
惠文转了一下心思才道:「这事早晚许先生也是会向您提的,在下就实话实说吧!听说夏小姐上来扬州是为了赢老板。」
「为我?」赢瑾萧扬起眉。
「听说两年前赢兄在夏府做客时,与夏家小姐一见钟情,嗯……定了终身。」
赢瑾萧故作惊讶地张大嘴。
惠文立刻问道:「这事可是于虚乌有?」
「这事是由何人说出?」赢瑾萧追问,他要知道是谁造的谣。
「自然是由夏家的人说出。」他又补充一句。「而且夏小姐也曾亲口证实。」
赢瑾萧愕然地愣了一下,这次不是伪装,而是真的诧异,这夏小姐可真是个说谎的大骗子,他连见都没见过她,更别说与她有婚约。
「看来是让她摆了一道。」惠文压下眉。「这夏姑娘可真大胆,连自个儿的名节都给赌上了。」
「赌上什么?」赢瑾萧探问。
惠文回过神,自觉失言,连忙道:「没什么。」
「黎大人与这事可有关系?」赢瑾萧又问。
惠文干笑几声。「其实……也没什么,这事就算我不提,赢老板到建州打听一下也能知晓,所以在下就不隐瞒了。之前大人曾上夏府提过亲,夏姑娘说与人有婚约,婉拒了大人。」
「她为何不直接拒绝,而要撒谎?」他扬起眉。
「这……」惠文捋捋胡须后才说道:「这夏姑娘是有些古怪,她的想法与常人不太一样。」
「是吗?」他感兴趣地问。
「夏小姐五岁前都住在四川一带,那儿民风开放,与中原截然不同,后来虽跟着母亲回到建州,可性子已经定了,听说她小时候野得很,满山满谷地跑,夏老爷都叫她野丫头,对她疼爱有加,自然不会束缚她。她自小大胆,玩得不知顾忌,一直到十二岁那年在山里遇上老虎,跟在她身边的仆役为了救她丧了性命,她才收敛起性子,只是骨子里的叛逆自小就种下,是很难消除的,她--」惠文忽然止了话语。
「怎么?」赢瑾萧发现他的神色有丝不对劲。
「没什么。」他抱歉一笑。「大概是昨天吃的东西不新鲜,肚子有些不舒服。」
「那咱们等会儿再谈。」赢瑾萧朝外头喊了一声,示意奴婢带惠文到茅厕去。
惠文抱歉地说了几句话后,便随着奴婢到后院去。
赢瑾萧坐在花厅一边喝茶,一边思考惠文方才的话语。这夏家小姐实在是让人想不透,为何一个单纯的拒婚,她要弄得如此复杂?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何挑上他,甚至还捏造了两人成亲的消息。赢瑾萧摇摇头,这姑娘实在是太大胆了,除了戏弄朝廷命官外,连他也莫名其妙地被摆了一道。
「这是在给我下战帖吗?」赢瑾萧扬起嘴角。
等了一阵子后,奴婢回来了,可却不见惠文的踪影。
「少爷,惠先生说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登门拜访。」
赢瑾萧微微一笑,示意奴婢退下。「尿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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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惠文走进茅厕的身影,让葵月露出笑,她掩着嘴,深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一等茅厕的门关上,带路的奴婢立即小跑步到树丛后。「小姐?」
「荣粟,妳做得很好。」葵月笑着称赞她。
荣粟高兴地露齿而笑,她穿著青色的仆衣,在赢府负责内务的工作,脸蛋长尖,发丝绾成双丫,今年一十有八。
「一会儿妳去跟大少爷说惠先生有事先走了。」
「是,小姐……」她迟疑了下,又接着道:「大少爷不会……不会发现是奴婢放的泻药吧?」
「妳放心,只放一点不碍事,不会有人怀疑的。」葵月很有信心地说。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荣粟又问。「万一惠先生回到建州告诉黎大人--」
「这事已经露馅,瞒不过了,当务之急得先稳住舅舅那儿,至于咱们藏在赢府的事倒可以放心,一时半刻是不会有人发现的。」她顿了一下,眼睛盯着前方。「好象有人朝这儿来,我先走了,记得送惠先生出去。」
「奴婢晓得。」荣粟点头。
葵月快步离去,走了一段距离后才放缓脚步,慢慢踱回茶室。
一进门,姞安立刻迎上。「小姐,您去哪儿了?刚才阿清来过,说您不在房里,您不是说要写信的吗?」
「我不小心走错了方向。」她在椅子上坐下。
「刚刚王嫂来过,问妳跑到哪儿去了?」王嫂是府上的奴监,负责管理所有的奴婢,自小姐进府后,王嫂就一直看小姐不顺眼,处处找她的麻烦。
「奴婢骗说您到茶室去了。」姞安蹙起眉头。「一会儿她到茶室没瞧见您,定又会踅回来的。」
「没关系。」葵月不在意地说,她拿起茶壶,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姞安,咱们的银两还有多少?」
姞安想了一下,在心里掂算着。「如果加上这个月的月银--」
「葵月回来了吗?」声音从门外传来。
葵月站起身。「王嫂。」
「妳刚刚去哪儿了?」王嫂跨进茶室,表情严厉,薄唇抿成一条线。
「在大少爷的院子。」葵月老实回答。
原要训人的王嫂在听见她的话时,瞠起了蝌蚪般的双眼。「妳到大少爷那儿做什么?」
「是大少爷找我去的。」她微笑以对。
「太少爷找妳做什么?」王嫂斜睨看她,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这我不好说,还是请王嫂去问大少爷。」
「妳想拿大少爷压我吗?」王嫂不悦地瞪着她。
「我怎么敢?王嫂找我有事?」她直接切入重点。
王嫂哼地一声。「老夫人有事找妳。」
「我这就去。」葵月立刻道。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找妳,而妳不在茶室里,如果下次妳再让我满园子找人,我就让妳吃不完兜着走。」她愠怒道。「别仗着老夫人听妳几句话,就以为自己受宠,做事说话都没了分寸,我若真要妳在这宅子不好过,也能让妳脱去一层皮。」
「知道了。」葵月点个头。
「还不走!」
「是。」葵月跟着王嫂走出去,余光瞧见姞安对着王嫂挤出个猪鼻子,她掩住嘴,深怕自己笑出来。
「丑婆子爱鬼叫。」姞安朝王嫂的背影龇牙咧嘴,而后扠腰学她说话,「别以为自己受宠,说话做事都没分寸,若我真要妳在这宅子不好过,也能让妳脱去一层皮……呸!以为自己是个什东西,还跩起来了,如果不是小姐不跟妳计较,我就撕开妳的疙瘩皮拿到油里烫,看能不能炸出个人汁人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