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瞧你这样傻傻的喝下去也不是办法,听说怡伶院里新来了几个姑娘,你陪我去瞧瞧吧!”沈夏山不由分说地拉了他起身。
“别拉我!要去你自己去,凝儿还在等我。”江子滔虚弱地想挣脱他的手,内心疑惑着他的手劲怎么突地变大了。
“嫂夫人?唉!你就是太在意她,才会成了这副没用的样子。”他这兄弟平时不爱女色,这会儿又给刚娶进门的媳妇压得死死,这亏岂不吃大了?他怎能坐视不管。
“来,我带你去解解闷、快活快活,怡伶院里的姑娘一个个俏得很、媚得紧,别说什么烦恼事,一会儿保证你连嫂夫人是谁都记不得了。”
容不得江子滔说不,沈夏山半揪着他上车,华丽的马车缓缓地驶向城内有名的万花巷。江子滔被半强迫地推进了怡伶院,而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哪还有他推拒的空间。
***************
“少夫人,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瞧你慌张的。”凝香放下手中的书卷,深知自己迟迟不睡,为的便是等他,早上他匆忙地出了门,没有骑雪儿也没有交代行踪,夜深了仍未归,她有点担心。
“少夫人您不知道,少爷在门口硬是不肯进来,要少夫人您出去呢!”雪青微喘着气道。
“为什么?”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雪青猛摇头。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凝香和雪青移步往浮月山庄门口,门房江全连同江勇、云裳几个向来不错过好戏的仆人,早围绕在一旁候着。
即使狼狈的被揪住衣襟,沈夏山仍就着月光将凝香打量个仔细。
好个嫂夫人,没有他妻子的娇和小妾们的媚,但那盈然绰约的风韵却硬是将她们全比了下去。
“子滔,你这是……干什么?”瞧着他粗鲁的揪住人家衣襟,凝香略带错愕地眨了眨眼。
“嫂夫人,你相公醉昏头了,快叫你相公放了我啊!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喝醉了?
“子滔,快放开人家的衣裳。”凝香举步上前,而人浓冽的酒味侵入口鼻,她皱着眉头对江子滔说着,在闻到他身上隐约传来的脂粉味后,心下猛地一沉。
江子滔没听她的,瞪着沈夏山的双眸更加狠猛。
“好,好,我知道了,我说便是了。”沈夏山状似无奈的垂下嘴角。
“我家相公要你说什么?”她木然地偏头,面对这个全身衣着更形凌乱的男人。
“他是要我说,去怡伶院完全是我的意思,虽然他一身女人的脂粉味,但可没做半点对不起嫂夫人的事。这样总行了吧!”最后一句他是讨好地对着好友说的。
“凝儿……”江子滔大着舌头,眼里满是期盼的望着她。
“我知道了。”凝香的口吻显得无动于衷,仿佛不干己事。“凝儿!”江子滔激动得再度揪紧沈夏山的衣襟。
“嫂夫人,你就行行好信了我这回吧!子滔已经花了一大笔冤枉钱,你再冤枉他,他就真的太冤枉了。”沈夏山哇啦哇啦叫着。
“花了一大笔冤枉钱?”凝香微扬了扬秀眉。
“是啊,为了不让怡伶院里的姑娘们近他的身,每个人赏十两,而连同老鸨,足足有九个人呢!”想到这个,他就气闷,虽然尝尽好处占尽便宜的是他,席间足足让八个娘们伺候得乐不思蜀、心花荡漾,但那不是他本来的目的啊!
凝香错愕地凝望着他,不知该大笑还是该皱眉,而原本静默一旁的观众哗然出声,霎时讨论声四起。
可以想见的是,这事是明儿个早上最新鲜的话题了。
***************
“每个人赏十两,你还真是大方啊!”安稳地窝在丈夫怀里,凝香好笑地调侃着。
江勇和江全半扛着江子滔进来时,他根本就是半清醒状态,吐了一大堆,沐浴梳洗后,再灌下解酒茶,折腾了大半夜的,总算又像个人了。
“你都不知道那些姑娘有多可怕,嘴巴动不动就凑过来,手动不动就要剥我的衣裳,推开一个另一个又马上黏了上来,我怕极了。”江子滔调整姿势,让两人偎得更紧密些,进退自由的手像有自己意识般在她背脊间游移爱抚。
还是凝儿好,他爱看她素素净净的姣美脸蛋,爱闻她清清暖暖的自然馨香,爱抱她温软柔润的纤巧身子,她就是他要的,没有别人可以取代。
这样的心情,夏山是不会了解的吧?
“既然可怕还不快回家来?”凝香微嗔。
“夏山存心要整我,那些女人全缠着他去了,他便猛灌我酒,我原本就想喝醉的,也就一杯接着一杯,没有推辞。”他愈说口气愈显落寞。
“借酒浇愁?”她讶异道。
江子滔静默不语。
“不说这个,开云山见云寺里的渺音师太,是奶奶旧时的挚友,明日我要过去见她,顺道上上香,为大伙祈祈福。”不想入睡前的气氛过于紧绷,凝香随口道着明日的行踪。
“我陪你一道去。”
“有点远,可能要花一天的时间,你当真要跟我去?”
“嗯!就我们两个一同去,不要有别人。”江子滔揽紧了她,在这样烦恼纠结、充满矛盾的时刻里,格外怀念起而人偕同出游的欢乐时光。
温柔霎时满满地填充心房,凝香柔声道:“好,就我们两个一同去,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好!”像个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而心满意足的小孩,江子滔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见便倦极地沉沉睡去。
他粗沉的呼吸就呼在耳边,凝香却深陷于自己的思绪里。
大夫人笃信佛,所以陈府中有一座佛堂,有一段时间里,她喜欢待在不时充满檀香的佛堂里,随手翻着佛经研读着。
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早知道陈府不是留一辈子的地方,会考虑出家礼佛,除了对佛学有一份喜好外,更因为娘。
她希望藉由自己的修行,帮忙减轻娘的罪孽,这是她唯一可以为娘做的。原以为结束这个婚姻,报了陈老爷的恩情后便能了此心愿。
但世事岂会尽如人意?
“你要看破红尘、要求去,要伴青灯古佛,你不说,奶奶不能理解,但不让你一试的话,你可能抱着这个想法怨着奶奶一辈子。可佛也是挑人的,伴在他身边的也得是有缘人才行,开云山见云寺里的渺音师太是我年轻时的挚友,你去给她瞧瞧,她说你与佛有缘,赞成你出家,我便不留你。你们这三个孩子的事就暂且搁下,等你明日回来了再说吧。”在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江老夫人是这么说的。
凝香半支起身,盯着枕边人松懈而略显苍白的容颜。
原是陌路人,却因缘际会地相识。
不是夫妻,却同床共枕。
她轻抚着他的眉、他的颊、他的唇,在心里唤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令你如此懊恼,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没有爱上我。
她偎上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内心明白他是自制力极强的人,若不是恼到了极点,不会轻易放纵自己沉溺酒中。
当她瞧见他央求她相信的眼神,当地明白他为了不让她误解、不令她难过而做的一切,除了窃喜更多的是心疼。
子滔啊子滔!你教我如何离得开你,我是如此、如此的爱你啊!凝香在心里低语。
***************
清晨两人梳洗完毕,正要一同向江老夫人请安去,云裳却告诉他们江老夫人和薛琼兰一同参加城西谢府的花宴去了。闻言,江子滔未置一词,仅私下疑惑着,奶奶不是向来不喜欢兰儿吗?竟会主动带她出门去玩。
开云山位于京城东南郊,两人骑着雪儿行至山脚下,便寄了马儿步行上山,明知这样会花掉一整天的时间,江子滔却心甘情愿得很。
一路上,他们聊着山庄、聊着布庄的种种趣事与杂事,江子滔侃侃而谈着他曾游历过的山川美景,话里不时暗示着有天要携她旧地重游。
既非初一又非十五,也不是什么重大节日,见云寺里仅几个人在上香求佛,两人上了香后一同见过渺音师太,而后凝香陪同渺音师太进了禅房,半晌后才出来。
“见你每到一处皆念念有词的,你许了些什么愿?”
等待用午斋的时间里,两人至寺后的花园菜圃中漫无目的闲逛着。
“真的可以说吗?”他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怎么,不能说吗?”
“说了你可要帮我达成心愿。”
“我若帮得上,又怎会不帮?”凝香嫣然巧笑。
“你若是存心不帮,任是谁来都帮不成的。”江子滔显得语重心长。
“到底是什么心愿啊?”凝香扬起秀眉。
“我求他们让我们携手同老,别让你离开我身边。”江子滔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