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堪称为漂亮的好看面容似乎隐隐抽搐了一下,实际上确实是在暗暗的怀疑,在南平这个地方,这句「吉祥纳福兴家旺族招财大利进宝大吉的如意圣女」是不是某种神秘的通关秘语?
要不然,怎么会人人都念得那么顺口,而不至于咬到舌头?
因为太过于好奇那拗口一大串名号圣女的来历,年轻的男子勉强压下吐血的冲动,物尽其用的让那张娃娃脸摆出一个牲畜无害的可爱表情——
「敢问,这位圣女是怎么个传奇法?」
「当然就是吉祥纳福,拥有能够兴家旺族的能力,不但能招财大利、进宝大吉,还能确保家中事事平安如意……」
接口的是原先那个老丈,听他讲到一半,努力挂着笑容的年轻面容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老丈。」忍不住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您现在说的是吉祥物的广告词吧?」
愈想愈有可能。
就他所知,近年来坊间流行买卖吉祥物,不论是蟾蜍、祥狮、猫儿、还是各种形形色色配合年度生肖的造型,一个个在商人天花乱坠的介绍下,皆被附予了招财进宝、趋吉避凶、迎福纳喜等等等等诸多族繁不及备载的好处。
说是说得好听,但是不是真有什么实质的效用,那并不是卖或买的人所关心的范围,总之是卖的人赚得开心,买的人信以为真,也买得相当高兴……基于这些,也难怪这一袭月色、做侠士打扮的年轻人要这样想。
不过,他合理的怀疑,却意外的惹怒了解释的老人家。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顶着花花胡子的老人家气得吹胡子瞪眼,「吉祥物?亏你说得出口,竟胆敢这样说我们吉祥纳福兴家旺族招财大利进宝大吉的如意圣女?难道你不怕有报应吗?」
那猫儿一般的美丽瞳眸闪了两闪,很认真的在怀疑,这老人家是怎么练的?怎么可以把那么拗口的一长串句子念得这般顺口还不咬到舌头?
「是你自己这样说的呀!」摸摸鼻子,自觉无辜,「刚刚你明明说了,又能招财进宝,又是大吉大利,什么好处都占尽,这不是吉祥物的功能吗?」
「老伯,我觉得这位少侠说得也没错啊!」刚才的路人甲出人意外的附和这说法,「对他们白家来说,这个女儿确实是吉祥物没错。」
「我也这样觉得耶!」路人乙是附和二号,「他们白家确实是在这女儿出世后,才突然间大富大贵了起来。」
「在咱南平有谁不知道,富可敌国、家大业大的白家在这个女儿出世之前,可也只是个靠狩猎为生的猎户而已。」路人丙自认持平的说着公道话,「说这个女儿是他白家的吉祥物,还有比这更贴切的吗?」
「这不是贴不贴切的问题……」
「喏,你自己也觉得这说法很贴切吧?」路人丙逮住了老人家的话柄。
「就说了不是这个问题。」老人家气白了脸,「是礼貌,是礼貌与否的问题,你们想对如意圣女不敬是你们的事,我可还指望分一点圣女的吉祥喜气……」
「老伯,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就是说嘛!怎么能为了一己的私利,就罔顾现实?」
「我们可不像你,为了求福,就能昧着良心说话。」
「我?我昧着良心?」老人气得不轻,「你们要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大气,没想过要沾光,又何必挤在这里?」
「喂喂,老人家,你怎这样说话?」
「可别让我们说中了心事就老羞成怒。」
「我要老羞成怒,你们才恬不知耻,嘴里讲得冠冕堂皇,但还不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沾点圣女的福泽喜气,捞点什么好处……」
「才不是这样……」
「别以为你年纪大……」
七嘴八舌的争吵声中,早没人有那个精神去理会提出疑问的发问者,更没有人去注意,到底是吵到了哪一个段落时,那个有着猫儿一般美丽瞳眸、一袭月白侠士装扮的年轻男子开始失去了踪影。
你一言、我一句;你大声过来,我更大声的呛回去。
争吵,仍在持续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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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清峰上,传说香火鼎盛的普愿寺果然名不虚传。
从远方放眼看去,在它的寺产范围内,人群密麻麻的一片又一片,多到一种不象话的程度。
但也不是全然的水泄不通,如果能像鸟儿一般从上空中鸟瞰,可以轻易的发现,可怕的人潮渐次的终止于某道防线,最终,确保了后院女眷厢房、以及之后小部分范围的宁静与清幽。
那一小块区域的景致是整个普愿寺最精华的部分,放眼望去,悬崖峭壁、奇石林立,南清峰瑰丽秀致的美景一览无遗。
这并不是巧合,身为普愿寺建寺时最大的出资者,这一区域的精华景致说是为白家女眷所保留的也不为过。
更正确的来说,是为了白家的小公主、传闻中造就白家现今一切的金枝玉叶——白蝶儿——所特别规画与保留的精华区。
而此刻,那个受到万民景仰推崇、一出门必定造成万人空巷,人人都拚了命朝她挤过来、想从她身上沾些喜乐福气的天之骄女,那些为她而来的喧闹人潮如同平日一般,被隔绝在她的生命之外;而她,对着群山、对着奇岩绝壁的天然绝景,就这么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独享着这份喧闹中的宁静。
清风徐徐吹来,面对着眼前如此绝妙的美丽景致,何等写意畅快,若要换了文人墨客,就算没写首诗,题几句应景的名言佳句,最少最少也要为眼前苍劲瑰丽的情境浮上一大白才行。
可偏偏,面对这鬼斧神工、面对这个让多少才子留下千古名言佳句的美景,那张过分精致美丽却显苍白的丽容上,并不见任何对大自然力量的感动之意,更甚者,除了隐隐的郁色,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美丽面容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没有喜悦、忧愁、开心、不悦或其它种种的情绪,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远方,像个最最精巧细致却没有生命的人偶一般,静静望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包括她自己,她只是视而不见的睁着眼,想着她的事,一些没人知道、也从没有人想去了解的事情。
「蝶儿啊~~起风了,别待在那边,小心着凉了。」小心翼翼的话语来自白蝶儿的身后,那是奉命随行的三姨太,一个温驯到可以称之为懦弱的女人。
白蝶儿动也不动,目光虽没有片刻前那样的空洞,但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仍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知道,妳在生气,气老爷又爽约了,但这回跟林老爷谈的可是大生意,他实在是抽不开身,妳千万别怪他。」奉了命要代为说情,因此三姨太说得很认真。
「是啊!」让人意外的,向来少言的白蝶儿竟接了腔,声音极其细微,耳语一般的喃道:「抽不开身……」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的爹亲每每允诺了她什么,最终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临时出现,而每一次,也都是她被拋下,之后,她的爹亲则会为了那件重要的事,忙得抽不开身,忘了跟她的约定与承诺。
总是如此,包括这回普愿寺的礼佛之行,没有一次例外。
「妳能明白,真是太好了。」三姨太没想到向来寡言的她会开口,一脸的喜色,像是听见什么绝妙天籁。
面对那异常热切的欢喜之色,白蝶儿沉默,没再应声,沉寂的模样,好象方才从来没开过口似的。
「起风了,先进屋里去吧!」三姨太很紧张。
在白家,人人都知道,天大地大,就眼前这位小姐最大。
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对白家上上下下来说,这位小姐的存在,尊贵伟大得直比天上大士,尊敬她、看顾她,是绝对天经地义的事。
因此,也难怪三姨太要紧张,因为这会儿是她负责随行伺候,要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这位小姐少了根寒毛,她都不敢想象那下场,更何况是伤风感冒这等大事?
「蝶儿?」见她不置可否,良久都没动静,不敢贸然行事的三姨太好生为难。
白蝶儿何尝不知道这位姨娘在想什么?
她知道,若这会儿不给个答案,这个姨娘不会也不敢离开。
「我还要再待一会儿。」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爹要问起,妳就说是我的主意。」
她的话,在白家就如同圣旨,既是她的主意,在白家,谁能违逆?
三姨太不敢,就算是换了当家的白老爷来也一样,那个做爹亲的最多是软言相劝,至于大声一点点的话也不敢说上一句。
「想再待一会儿啊?那我去帮妳拿件暖裘来。」三姨太想也不想的往厢房冲去,还不住的嚷道:「等等,妳等等啊!」
一只色彩斑斓艳丽的大蝴蝶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从何而来,就这么不期然的落入白蝶儿的视线之中,翩然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