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稍稍平复,她的优雅自信也一点一滴回笼了,深吸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扬眉微笑,她提着手提包走出化妆室,等候她的却是一杯冒着苦甜香气的热焦糖玛奇朵,和一块巴掌大的立体造型饼干。
「这饼干是特别留给妳的。」巫筱晓对她招招手,「还有,我替妳煮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妳喜欢吧?」
不仅是喜欢,那是她的最爱。程家欣再次感受到某种神秘的氛围,心脏轻轻鼓动,眸光不自觉瞄向同样坐在小圆桌边、举杯啜着咖啡的男子一眼。
他正皱着浓眉,将杯盘放回桌面,淡淡吐了句:「不喜欢,太甜了。」还是巫奇的手艺合他口味。
巫筱晓软软哼了一声。「小叶大哥,没人问你意见哩。」
叶甘庆不置可否,望见程家欣立在三步之外,美丽瞳底藏着戒备和淡淡冷漠。他是喜欢美女没错,眼前这一个也的确有骄傲的条件,但他欣赏她的外表,却还不至于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既然小姐的手提包找到了,那妳们慢慢聊吧。」他站起身,转向巫筱晓,「我先带哈弟回家,晚一点再过来找巫奇。」他和巫奇是高中死党、是Body Body,年轻气盛的岁月里,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干过。
「汪、汪、汪--」哈弟大抗议,不走就是不走,见叶甘庆从口袋中取出绳子,牠不让他系上,一溜烟躲到程家欣脚边,可怜地瞪大眼睛。
「哈弟?」程家欣有些于心不忍,放下手提包,人已蹲了下来,小手温柔地抚着牠的头和背脊。她还是头一次看这么大、这么壮的狗拘扮忧郁,又呆又愣,无辜得不得了,实在好可爱。
「呜……」忧郁到底,彻儿干脆将大头趴在两只前脚上,发出可怜兮兮的呻吟。
巫筱晓装作没瞧见,偷抿着笑,自顾自地喝起咖啡。
叶甘庆双目细瞇了起来,爱犬重色轻主,实在很削他的面子。另一点教他不是滋味的是,她都已经叫出哈弟的名字了,对他的姓名倒一点也不在意。唉,这年头,狗竟比人还吃香。
「过来,哈弟,我们回去了。」他往前跨近。
程家欣美眸一扬。「你口气不要这么坏嘛,养狗跟养小孩一样,都要用爱的教育,你不知道吗?」她两种都没养过,倒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小姐,妳这样是溺爱,过度溺爱会造成可怕的结果,狗也好,小孩也好,妳这样是害他们,不是爱他们。」此话一出,叶甘庆忽觉得好笑,也不明白干什么要跟她抬杠,是心理不平衡吧?肯定是这样。
程家欣微微红了脸,更添三分艳丽,漂亮眼眸定定瞪着他,顿时找不到话反驳。
这男人跟这家咖啡馆一样,都透着古怪。
直觉告诉她,他对她是有好感的,男人对女人有了好感,通常会顺着她的意思走,殷勤应对,甚至是百般讨好,可他什么举动也没有,静静的,似乎在距离外打量就已足够,再进一步都嫌麻烦。
唔……等等,她在想些什么?难道潜意识里,她隐约在期待什么吗?
不可能的,他完全不是她的Style,肯定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
她长得虽美,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不胜枚举,但总会有例外吧?唉,她不该这样虚荣,越美要越谦虚,这是妈妈从小到大对她的教诲,切记、切记。
此时,放在一旁的手提包忽然唱起歌,是她的手机。
「喂……你到了呀,好,我马上出去。」是小开先生来了。她挂掉手机站起身,哈弟也跟着立起,低呜了一声。
「哈弟乖。」她温柔抓了抓大狗浓密的金毛,心想,或者有缘还能在路上偶遇呢。「要听话喔,不然会被人捏脸颊,到时就没人救你了。」说着,她偷觑了叶甘庆一眼,恰巧迎向他挑起浓眉的注视,胸口像爬上蚂蚁似的,微微发痒。
「有人来接我,我、我走了。」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她轻嚅着,抓着手提包就要走人。
「唉,别急嘛,请妳那位朋友也进来喝杯咖啡呀。」巫筱晓笑得心无城府、牲畜无害。
程家欣摇摇头,波浪大鬈发浪漫地轻晃,脚步已往门口移动。「谢谢妳,下次我一定带他来,掰掰。」
「掰掰、掰掰,呵呵……妳和他也没什么下次啦……」收回轻挥的手,巫筱晓后面的话说得含糊不清,只有她自己听见,捧着咖啡又啜了起来。
一旁,叶甘庆不自觉地踱往门边,从玻璃大门望出,那窈窕身影像蝴蝶般翩翩飞向那辆停在咖啡馆前的银灰色积架,一名高大挺拔、穿著入时的男人走出驾驶座,绕了过来替她开车门。
男人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那张美颜绽出娇艳笑花,美不胜收。
看来,她的爱情不乏人灌溉……望着反映在玻璃门上的自己,叶甘庆先是一怔,忽地咧开嘴扮了一个大鬼脸。见鬼了,有没有搞错?!他在感慨个什么劲儿啊?!莫名其妙!
另一方,程家欣坐进跑车里,车内有股过浓的古龙水味刺激着嗅觉,她皱皱鼻头,秀气地打了个喷嚏。
「冷气太强了吗?」小开先生刚坐回驾驶座,俊脸上写满关切。
「有一点……」她有些敷衍。
「那关小一些。来,妳先披着我的外套,等没那么冷再脱下来。」
「嗯。」自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殷勤,程家欣拢拢波浪鬈发,明眸却忍不住瞄向咖啡馆的大门。那男人就立在那里,正透过玻璃门看向这边,距离有些远,她不大能分辨他此时的表情。
「妳想去哪里玩?桃园那边的俱乐部好吗?最近新设了跑马场,想不想去试试?我可以致妳骑马。听俱乐部的经理说,那边的餐厅还特地从纽奥良和法国请来名厨,专门研究龙虾和田螺的菜单,喔,对了,还从意大利梅迪尼酒窖购得夏塔莎红酒,全台目前只进一百瓶,很赞喔,一定要去品尝……」
任由小开先生哇啦哇啦说个不停,程家欣眸光瞬也不瞬,仍注视着玻璃门里那个颀长身形,直到车子缓缓驶出巷弄,完全看不见为止。
诡异的矛盾,一方面是如释重负,一方面却觉那无形的力量仍将她牵扯着。
她收回视线,坐正身躯,下意识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小开先生还在一旁继续长舌,那音浪忽高忽低飘过她耳际,她没在心思理会,打开膝上的手提包想取出随身携带的茶树精油醒脑一下,却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Gluck Cookie?!
她一怔,弄不懂这块饼干何时跑到她包包里?是那位神秘又奇特的女孩偷偷放进来的吗?
「哈,谁给妳的?挺可爱的。」小开先生瞄了眼,英眉一挑。「女生就爱玩这种游戏,占卜啦、预言啦、塔罗牌啦、星座分析、血型分析什么的。」他耸耸肩,似乎很不以为然。
程家欣没理他,掌心有些热,彷佛饼干还留有刚出炉的温度。她握着五芒星形饼干的其中两端,啵一声清脆地从中间掰开,里头卷着一张纸。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字不多,写着--
巧缘天注定。
黛眉微拢。这太笼统啦,哪段巧缘不是天注定?
她没特别留意,小纸条随便一塞,下意识咬了口饼干,味道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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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
撑完一个礼拜了。
哈利路亚!程家欣在胸前比画十字架,感动得都快落泪了。
这个礼拜,她住的公寓浴室漏水、马桶坏掉、冰箱突然漏电,晒在阳台外的三套内在美不翼而飞,还不小心弄丢了护照,除此之外,还有些零零星星的小状况,不过都过去了,一个礼拜已然结束,厄运远离,否极泰来,重新面对新人生。
香港国际机场的空桥上,部分机组人员忙着交接飞行工作,该下机的下机,换上几名昨天就在香港Stay的空服员。
「莉莉安,妳护照办好啦?」身高一米七三,脚下还踩着高跟制服鞋的维娜斯,拖着小行李箱上飞机,见到程家欣和一名地动人员确认着文件,开心地扯开嗓子问。
她们都是隶属意大利「环球幸福」航空的华籍空服员,还是同期受训的同事,革命情感牢不可破,自然比其它Base和不同期的空服员来得亲近。
闻声,程家欣掉过头来。她一个半小时前才从桃园机场加入,今天得连续飞两趟,因此等会儿还要随机继续飞往印尼峇里岛,不在香港下机,
化着淡淡烟熏妆的脸容,瞧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她眼眸弯弯地笑了,长鬈发梳成略微蓬松的法国卷,却是慵懒而成熟的韵致。
「人家亲自送件,两天就到手,没护照怎么出动啊?那少赚很多『抠抠』耶。」空服员虽然进出国际机场有特别的窗口,但除了空勤识别证外,护照也得随身携带,以防临时抽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