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同情的拍拍她的背,“我相信你不会胡乱杀人,不会的。”
只有小花相信她,为什么她最亲近的人却不问缘由就定了她的罪?
君代离开客栈,一上马车就忍不住抬起袖子抹眼泪,她知道君君委屈了,也知道她的脾气是受不得人家冤枉的。
希望雪宜是对的,让君君暂时离开,她的安全才无虞。
可如果他错估了局势,那么……后果也许是劳燕分飞了。
一间热闹的酒楼,矗立在东南大街的街口。
街道上的商市里人潮来来往往,正喧喧嚷嚷着揭开一天的序幕。
在酒楼二楼一扇窗子大开着,店小二肩上搭着巾子,说得口沫横飞。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宋大将军被他的番女夫人给休了。”
“那怎么可能?自古只有男人休妻,哪有女人休夫的道理?”一个满面红光、挺着大肚子,看起来像个商人模样的人摇着头道。
“我说这位大爷,你可别不信。”店小二说得活灵活现,似乎亲眼所见,“那个公主可有本事了,她在宋府前面搭了个台子,吆喝一群女人,到处说给人家听,说宋将军对她不好,要大伙帮她作见证,替她在休书上落名赞成她休夫呢。”
“居然有这种事?”不知不觉中,一群人好奇的聚过来,议论纷纷的说着。
“我看到了,可真热闹呢!全城的女人几乎都过去了,那阵仗真够惊人的。”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还能不闹翻天吗?
“是呀,听说宋将军‘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给休了。”
不行?大家一听见,都暧昧的窃笑着,看来传言不假喔。
“还是瞧瞧热闹去吧!”一个人从外面奔进来,兴高采烈地说:“看过十丈来长的休书没有?”
“十丈长的休书?”众人一致摇头,语气都是兴奋的,“在哪?”
“正要挂在城墙上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酒楼里一阵轰动,人人争先恐后的往外面跑。“看戏啦!看戏啦!”
他们就知道日子不会太无聊,征西名将和番邦公主主演的闹剧,永远都使他们生活充满乐趣。
几个工人模样的人,用绳子缚着身子吊在城墙边,摇摇晃晃的将十丈来长的休书给挂到离地四丈多的城墙上。
下面早已聚集了一堆好事者,不断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时发出哄笑声。
君君仰着头满意的看着那些清清楚楚的休夫文字,还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赞成落名者的手印,她可是花了好多工夫跟着一群女人,将一匹匹的布缝在一起,才写得出这么一大幅休书来。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娘子军,不断的欢呼和鼓掌,其中拍手拍得最用力的,自然是前几天刚被休弃的王嫂子。
“公主呀!”小花也抬头看着这幅庞大的休书,“这样好吗?”少爷一定会气坏了,他最讨厌出风头、最讨厌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有什么不好的,这叫作先下手为强。”汉人这句话说得真好,是她不要他,而不是他不要她。
虽然这么想,可是心里还是觉得难过呀,这几天她都没有回去过,随便找了一间客栈先住下,她还以为他会来找她,可是一天接着一天的失望,更加深她不要他的决心。
他连她在宋府前搭台子大写休书,都不出来瞧一瞧,还会在乎她究竟住在哪里吗?
悄悄的抹去落下的眼泪,她勉强弯起唇角,跟着大家一起笑,却掩饰不了内心的空虚。
而因为这张前所未见的休书,让城门口变得热闹非凡,交谈笑闹之声此起彼落,其中不乏趁机来作生意贩子的吆喝之声,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一片嘈杂。
突然,有阵马蹄声逐渐接近,听声音感觉得出来来者声势浩大,少说也有一百来骑,蹄声奔腾不断,可见骑队是策马急驰。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走避到一旁去,小贩们忙着收拾东西,一边还叨念着,“糟啦,多半是官兵到啦!”看样子这阵仗不小。
“快让开点,这些马匹冲来,踢翻摊子就算了,要是踢死人那可是有冤没处诉!”
有人疑惑道:“怎么会突然有官兵来?该不会是宋将军吧?”
有好戏看了!大伙连忙让开一条路,避到一边去,却舍不得走远,免得少看了一场戏。
果然是一群威风凛凛的骑兵,抢进了街道,清一色的穿着黑衣,威风八面的喊,“全都让开!”
君君站在城门底下,后面是那群娘子军,这时没人敢再开口。
所有的声音都已经停止,马匹也安静的止住步伐,一条原本热闹滚滚的街道,在刹那间内变得安静无声。
此时,一匹通体发黑、浑身上下毫无一根杂毛的骏马,慢慢的从街道的另一头走来,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铮铮的响着。
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高踞在马上的宋雪宜给震慑住,他那严酷而紧绷的面容像千年不化的寒冰,隐约透出寒意来,冷冷的眸子里带了些肃杀之气,让人望之胆寒。
他停下马,看着城门上那幅造成轰动的休书,淡淡的说:“拿下。”
“是。”四名骑兵立刻策马上前。
“不行!”君君伸手一拦,“任何人都不许碰我的休书!”
乍见到他,她有一些心慌,这才明白他带给自己多大的伤害,但她却还是窝囊的想他、想他。
他冷冷的环视着众人,在看到君君时,目光丝毫没有在她脸上多停留,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仿佛她和无关紧要的路人无异。
这比他不看她还要令她难受呀!
“还不拿下吗?”他对着手下冷道:“非得我亲自去,才能把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拿下?”
“属下立刻去。”
“不许去!”君君强硬的威胁,“谁敢去碰,我就杀了他。”
“好,那你来杀我吧,”宋雪宜飞身离马,对着休书扑过去,从容的借力在城墙上点了下,一手抓住休书一扯,“刷”的一声撕裂休书的同时,身子也跟着轻飘飘的落下来。
“宋雪宜,你把我对你的感情统统撕裂了。”她还以为……她还以为他会知道她的委屈、她的苦。
她也以为他会明白她写这幅休书的用意。
“好,我毁书断你念,我俩从今以后恩断义绝,互不相欠!”
微风吹下了那半幅休书,轻轻的在空中摇晃着,缓缓盖住君君的身影。
君君上动也不动的站着,泪早已无声无息的流满面。
周遭安静到极点,人人都被这夫妻决裂断情的场面给震住。
宋雪宜从容的策马离开,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正隐隐的疼痛着。
征西名将和番邦公主在街上决裂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播出去。
每个人遇到了,都交头接耳的谈论一番,然后重重的叹一口气,摇摇头。
自从君君公主嫁来中原之后,流言不断。大家成天聊的都是宋将军和公主小两口的趣事,流言到处传来传去的,虽然都是取笑的成分居多,但气氛始终是轻松有趣的。
而这一次,却沉重得令大家难受。亲眼见到他们夫妻决裂场面的人,都说这辈子没看过这么惨的事,而那一天城里女人的哭声更是震天,一直到日落之后才稍微平缓一些。
但还是惊动了皇帝。
可因为出兵在即,他不能将宋雪宜抓来问罪,况且这是臣子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手。所以他只减了宋雪宜三个月的俸禄,作为他害城中女人因为哭声震天而干扰帝王平静的处罚。
事情似乎算是结束了。
然而,对某个诡计得逞的女人来说,事情才正要开始呢。
凌小小得意的在她的房里笑着,当日的刀伤早已好了,她只是在夏光至和宋雪宜面前装装样子,就把他们给唬住了。
那天她要捅自己前,刀锋避开了要害,只是让她流些血、受些小伤而已,没想到这个意外居然成了离间宋雪宜和君君公主的好机会。
原本她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那天她拿匕首追杀君君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是后来他们出现之后,她才决定要利用这个机会。
果然她成功了!当她听见他们夫妻在街上决裂时,笑得嘴都快阖不拢。
若她现在抓住君君公主将她杀了,再嫁祸给宋雪宜,一定不会有人怀疑他是被陷害的。照全城女人目前仇视他的状态看来,他有可能还没被问斩,就先被激愤的群众给打死。
“凌姑娘,就是今晚了吗?”
“是的。”她冷笑着,“兵分两路进行,你要引夏光至那个笨蛋过来,知道吗?”
“属下明白,凌姑娘要让他作证是宋雪宜杀了公主。”心采笑道:“这下宋雪宜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呵呵……凌小小得意的想,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来,总算是让她等到了这个机会。
第十章
君君神情恍惚的仰头看着满天星斗,她从来不知道中原的天空这么辽阔,星光如此灿烂,如此耀眼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