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英司瞥了他一眼。
“森川明明知道头目久病不起,为什么还要将独生女送进来?而她女儿又为何肯嫁给一个七十岁的黑帮头子当继室?他们父女俩不会是想在头目卸任后,藉着继室的地位在尊王会里图谋些什么吧?”
“走吧!”英司没有搭腔,不过他觉得胜久所说的不无可能。
“咦?”胜久一愣,走?走去那儿“你不是想看看森川的女儿吗?”英司的唇边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才刚走到内室门口,英司与尾随在后的胜久就听见室内传来铁也的朗朗笑声,其中还夹杂着鬼冢雄三的低沉声线,与一名年轻女性的温柔嗓音。
他轻叩门框,“父亲,是我。”话落,纸门刷地一声即被拉开。
“爸爸!”铁也见门一打开,就蹦进他怀里。
“这么晚还没睡?”英司一手抱起铁也,宠溺地问着。
铁也噘着嘴,“我还要跟阿姨玩呢!”
阿姨?是指森川的女儿吧!才来半天就把他儿子收服了,好个厉害的女人,看来,他真该防着些。
“英司,”鬼冢雄三唤着他,“我跟你介绍——”他指着一旁跪坐着的知里说:“这位就是森川知里小姐。”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在他还来不及看她一眼时,她已经低头弯腰地一躬。
“唔,我是鬼冢英司。”英司点了头,等着眼前的她抬起头来。
知里缓缓地直起身躯,一抬头,她迎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有着浓浓的戒慎:直觉告诉她——鬼冢家的长男并不欢迎她。
待看清知里,英司的胸口就像被狠狠地打了一拳似的——她是森川的女儿?是父亲的继室她……她不是昨晚把初夜交给他的女人吗!?
昨晚她凄凄恻恻地说,自己即将嫁给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原来指的就是他父亲,此时跟在他身后的胜久也认出了知里,“她……”他压低声音,似有话想说。
英司给了胜久一个眼色,示意要他噤声。
该死!他居然上了父亲的女人!
知里怯怯地瞄着一脸寒霜的英司,心底除了敬畏之外,还有一种不知名的爱慕;这爱慕不全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迷人,而是他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悸动。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他,为何却觉得他像是曾经活在她记忆里呢望见她陌生的眼神,英司不由得怒火中烧。这个女人在和他上了床的隔天,竟然就能表现出一副未曾谋面的样子“我带铁也回去睡觉。”他冷冷地说。
“不要!”铁也从他怀里挣扎开来,“我还要跟阿姨玩。”
“铁也!”他板起脸孔,神情十足地阴鸷骇人。
铁也瘪瘪嘴,眼睛里泛着委屈的泪光,视线一转,便看向了知里——“不要紧。”知里见他哭丧着小脸,万分不舍地伸出手臂,“来……”
铁也小跑步地冲进她怀中,直将小脸往她怀里蹭。
“待会儿我再带他回房去睡觉吧!”知里望着英司那冷若冰山的俊脸,柔声说道。
英司揪起浓眉望着她——这个看似天真单纯的女人,居然有如此高超的手腕!?她不只哄得他父亲开开心心,还将他儿子收得服服贴贴……不,先被收服的不是他父亲和儿子——而是他!
该死的女人,昨晚的事,该不会也在她的计画之中吧“英司,难得铁也和知里那么投缘……”鬼冢雄三笑着说:“你就把铁也交给知里带吧。
”
“是。”父亲都开口了,他怎好再说些什么,“那我先回去了。”话落,他领着胜久离开内室;在转身前的那一瞬,他又一次地斜觑着她。
瞥见他那一记冷冽的目光,知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感觉得出来他是敌视她的,但为什么呢?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很碍眼吗?还是他无法接受,父亲讨了一个比他年轻的继室“知里,”鬼冢雄三见她发愣,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鬼冢先生他……不怎么欢迎我……”
“爸爸没有不欢迎阿姨呀!”偎在她怀里的铁也,抬起无邪的小脸,“他只是太害羞了。
”说着,他迳自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铁也那么一说,鬼冢雄三也忍不地笑着说道:“英司他就是那个死样子,你别想太多。
”
“噢。”是这样的吗?为什么她觉得事情没那么单纯“身为三代代行,他身上背负着许多压力与期望。有人希望他能带领尊王会走进一个新时代,也有人想把他从准四代头目的位置上拉下来,为了尊工会,为了鬼冢一族,他不得不如此。”
“原来黑帮这么复杂呀!”听着鬼冢雄三娓娓道来,知里不禁对尊王会这个关东最大组织,产生了好奇。
鬼冢雄三哼地一笑,“在这个世界里,可不是要狠斗勇就能站得住脚,黑社会也有黑社会的悲哀与无奈,生在鬼冢家并不如外人所想那么幸运。”
“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干脆解散尊王会?”她天真地问。
鬼冢雄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尊王会底下角头近百,帮众三万,不是一声解散就能了事的;黑社会有黑社会维持平衡的一套法则,尊王会一旦解散,整个关东的地下组织也会跟着改朝换代,到时只会让地下秩序彻底瘫痪,再说鬼冢一族掌理尊王会已近百年,为了传承,我是绝不会解散尊王会的。”
“如果鬼冢少爷他不想接掌呢?”
“英司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男人,他知道身为长子的自己有那样的责任及义务;英器已经离家,尊王会的担子除了他,也没有谁可以扛了。”
“英器是——”听起来似乎他还有个兄弟。
“英器是英司的弟弟,二十岁就离家了,听说他人在国外,但确实的行踪,我并不清楚。
”一提起英器,鬼冢雄三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慨与无奈。
“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她问。
“他无心于此,就算知道了他的行踪也没用。”他一叹,“英器的个性和英司不同,他是个只会为自己而活的男人。”
“噢……”听完他的话,知里莫名的有些沉重。
看来鬼冢家虽是黑道的权力重心,但其中甘苦却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目、一个深沉阴郁的长男、一个离家出走的么儿,再加上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孩……难道这就是她即将参与其中,并成为一分子的鬼冢家吗知里抱着已经沉睡的铁也回到他的卧室,她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并为他盖妥被子;望着他天使般的小脸,她爱怜地在他额上印上一吻。
站起身,回过头,她惊见站在门口的英司,不禁心想,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呢“他已经睡了。”不知道为什么每被他那么盯着时,她就觉得浑身虚乏。
她走到门口,但他却没有让开的打算。
这个女人,这个昨晚跟他欢爱过的女人,竟摇身一变成了他父亲的女人!她如何能仿若无事的,和他们两父子发生亲密关系?她以自己的身体当筹码进入鬼冢家,贪图的又是什么“我该叫你继母,还是叫你森川小姐?”他勾起一抹轻佻的邪笑。
“随英司少爷高兴。”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但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受他的气。
他冷笑一声,“委身给一个老先生,你图的是什么?”
图?她才没图什么呢,黑帮家族有什么好图的!?
“鬼冢老爷是个好男人,比起一些自以为是、粗鄙无礼的年轻人,我倒宁可跟着鬼冢老爷。”虽然她和鬼冢雄三只是挂名夫妻,甚至连个仪式都没有,但她实在无法忍受他对她的明讽暗嘲。
“你……”英司浓眉一揪,眉心处青筋暴突。这可恶的女人,她不只要了他,还打算欺骗他那个毫不知情的父亲!?
他真想立刻揭穿她的假面具,只是那么做,父亲三代头目的颜面何存?他这个准四代头目的尊严,又会遭到如何的践踏“抱歉,请你让开。”她寒着一张脸,端起继母的架子,“我还要回去服侍老爷睡觉。”
其实她和鬼冢雄三各睡各的,而且他还特地为她在内室另辟一处暗室。
英司冷然一笑,向旁边退了一步。
好,他倒要看看她能在他手底下,玩出什么花样来!
“晚安了,继母。”他冷笑着说。
知里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新宿歌舞伎町 土屋组土屋信一是尊王会底下一个势力庞大的角头,歌舞伎町一带近五成的特种行业都是尊王会所有,而负责管理其中一部分的,就是现年四十五岁的土屋。
“大哥,森川来了。”上屋的亲信中岛,走进他的办公室里报告着。
“嗯,”他点点头,“叫他进来。”
中岛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名秃头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叫作森川光男,也就是知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