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拿她的眼泪没辙。
美绪绝不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流泪的女人,但自从十二年前伤了她之后,他对她的眼泪就没了免疫力。
“美绪……”原本被惹得也有点沸腾的脾气在这个时候又有点消退,“我……”
“是我高估了现在的自己,在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以为现在的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不再是当年你口中的丑八怪,原来……原来我错了……”噙着泪,她一字一句地泣诉着:“也对,我怎么能奢望你对我的看法会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呢?我……我……”
他蹙起眉,“你干吗自怜自艾?”
他都已经说过当年他是因为心情不佳才会说出那句话,她一点都不丑,更不是什么让人退避三舍、倒尽胃口的丑女,为什么到现在她还介意呢?
“我才不是自怜自艾,我……我是终于看清楚了。”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声线哽咽地又说:“我还记得高中时的事情……你……你只要一出现全校女生就像全都在月经期似的,而你……你是那块惟一的巧克力,大家都想吃了你……”
听见她这个妙喻,他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美绪打开车门,“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说完,她迅速地跳上了车。
“美绪!”见她当真要离去,他急忙扳住了车门。
“放手!”她朝他大叫着。
“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谈……”他试着劝她。
她瞪视着他,仿佛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你再不放手,我就这么开着走!”
虽说她平时是个绝对温柔的女人,但此刻她正在气头上,他相信她是真的会这么做。为了安全起见,他不甘地松开了手。
美绪关上车门,发动引擎,像一阵风似的呼啸而去。
眼睁睁地看着她开车离去,他却只能无计可施地站在原地,“唉……”也好,反正她正是怒焰高涨之际,跟她说什么也是白搭。
不如让她沉淀一下,明天再押着星野去跟她解释清楚。
想到星野,他忍不住一肚子气;回过头,他一个箭步地冲向星野的座车——
“混账!”他将上半身探进车里,气得面红耳赤。
“做什么?”她一副不关她事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下车跟她解释?”他质问她。
星野一脸“我没罪”的表情,“是你跟她有误会,又不是我。”好女人又没她的份,她那么热心助人干吗?
“你!”还好他没胡子,不然一定气到胡须打结。
星野咧嘴笑笑,“她那么不相信你,我看你们还是分手算了。”说完,她伸手将他推出车外,“再见。”
发动引擎,油门一踩,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扬长而去。
望着她那台跑车扬起的烟尘,他气冲冲地咒骂着:“你会有报应的!”
第七章
“对不起!”柜台负责挂号的护士一脸为难,“阿部医生吩咐过不可以让……让你挂号,所以……”
不准他挂号?她这回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我胃痛。”他说,“医生不可以见死不救吧?”
护士低着头,嗫嚅地说:“是医生吩咐的,请你别让我们难做……”
丰作瞪着诊疗室的门,一语不发。
“不好意思,佐川先生……”护士向他致歉着。
他摇头一叹,“算了,不关你的事……”话落,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转头望着护士,“请转告她,我还会来。”
“噢。”她不知作何反应,只好讷讷地点头。
步出医院,他犹是不舍离去地站在门口发怔;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男人声音——
“小子!”
他回过头,一眼就睇见站在“京三”入口处的阿部京三。
“老板……”他神情有点闷。
阿部京三对他招招手,示意要他过去。
他踱上前,郁郁寡欢地。
“跟美绪吵架啦?”阿部京三笑问。
虽然美绪什么都没说,但从她昨天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及反应,他也可以猜出这小两口一定又怎么了。
年轻人吵吵闹闹是难免,但是吵到不相往来、避之惟恐不及就有点不对劲了。
“不是……”他摇摇头,“只是有点误会。”
“误会?”阿部京三仿若无事、一派轻松,“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他睇着阿部京三,“她肯听解释就好了……”
怪了,美绪的个性究竟是像谁呢?
阿部京三是个爽朗的人,而她的母亲庆子虽然温文娴静,但也不是个很闷的人啊!
为什么美绪这么闷、这么难搞呢?
“老板,”他瞅着阿部京三,“不是我要说,美绪她真的很怪……”
“她怪?”阿部京三挑挑两道有些稀疏的眉毛,“美绪哪里怪?”他的女儿可是他最大的骄傲,从小到大都没教他操过什么心呢!
当然是有一两件事比较例外啦!譬如……恐男、惧婚等等。
“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每次遇到事情,她都显得好激动、好慌、好不知所措……”歪歪脑袋,他一脸苦恼,“如果她能冷静点,或许……”
阿部京三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这也是你自己造成的啊!”说着,他搭着丰作的肩,“我们下楼聊吧!”
※※※
“中国人有句话叫……”阿部京三思忖了一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啊?”他一愣。
阿部京三咧嘴笑笑,“别忘了这是你种下的因呀!”说着,他帮丰作倒了一杯温过的纯米大吟酿。
“是你让她对男人、对爱情产生了恐惧感及不安,这十二年来,她连一个交往的对象都没有,你知道吗?”
丰作有点内疚,“但我已经跟她解释过那句话是无心的了,不是吗?”
阿部京三笑叹一记,“你那句话可是让她从害羞内向变成自卑羞怯啊!”话罢,他饮下一杯酒,又道:“虽然你现在对她提出交往的要求,但她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确定,在她心底深处,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他知道阿部京三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听他这么说,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惭愧。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弥补过去所犯下的错误……”要是知道一句话造成的“遗害”是这般严重,他当初打死都不会说那句话。
阿部京三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美绪她是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女孩,你得多用点心……”
其实美绪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还不是因为她是真的喜欢他!
“对了!”他话锋一转,“昨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一熄灯,美绪就急急忙忙地出门,说是要到他家去找他;没想到回来时竟哭丧着一张脸,问她什么都不说。
现在丰作又跑来说他们之间有误会,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美绪是有那么一点容易“大惊小怪”,不过如果是普通的误会,她应该不至于如此“绝情绝义”。丰作低下头,纠着浓眉,神情有点沉郁。
他该怎么说呢?如果他据实以告,说自己被一个女同性恋朋友偷吻,阿部京三会信吗?
他想,搞不好阿部京三会认为他在鬼扯呢!
“你不会相信的啦!”他说。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阿部京三一脸兴致勃勃。
丰作睇着他,“先说好喔,就算你不信,也不可以骂人。”
“行啦!”阿部京三一笑,“你快说吧!”
“是这样的……”虽然这件事实在有点尴尬,但女朋友的爸爸问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况且,阿部京三性格豪爽,也许比年轻却闭塞的美绪更能够接受这种事。
“昨天美绪去找我时,碰巧看见我一个女性朋友在车上……亲我。”他说。
阿部京三听完,笑骂着:“那你不是活该吗?她是谁啊?”
依他的判断,丰作应该不是脚踏两条船的那种人啊!
“她是我工作上的伙伴,名叫星野实子。”
“美绪知道她这个人?”
他点头,“星野还来找过美绪。”
阿部京三皱皱眉头,“是吗?”他警觉地瞅着丰作,一脸疑心。
瞧见他那猜疑的眼神,丰作已经知道他大概是想到那里去了,“您别误会,我跟星野不是那种关系……”
这实在也怪不得他会多作联想,一个女人跑到另一个女人的地盘上,多少都是有点示威意味的。
“那她来找美绪做什么?总不会是找她泡茶喝咖啡吧?”阿部京三睨着他。
“泡茶喝咖咖……”他话中带话,“也许她是很想喔……”
“什么意思?”阿部京三问。
丰作原本就有点拧紧的眉心更是深锁了,“她是……是……”
“是什么?”阿部京三急问。
“这么说好了,”他转换了一种方式去解说,“她对美绪比较有‘兴趣’。”
阿部京三怔愣了一下,有一瞬的回不过神。
她对美绪比较有兴趣?那个女人她……她对同是女性的美绪有兴趣?!
天,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