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
这是什么回答?玉玲珑瞅他一眼,决定不追究,不然一定会扫了她赏灯的兴致。
这时,一对情人刚好在他们身边经过,其中女子道:「你知道哪颗是织女星,哪颗是牛郎星吗?」
男的问:「为什么要知道?」
「笨!」女的道:「听说今天喜鹊会搭成桥,让他们相见,在那时,我们诚心相求,就可以白头偕老了……」
下面的对话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彼此的距离渐渐拉得很远,只是玉玲珑还沉浸在那女子的话当中。
「你相信那女人的话?」长孙昊扬扬眉,很不为然的样子。
「当然不信。」玉玲珑下意识地反驳道。其实信又怎样?难道她还真的去祈求吗?祈求与这个不爱她的人一起到老?向必呢!这样的白头偕老她不要。「我只是在想,不知道牛郎和织女相会时是怎样的情形而已。」
「是吗?」长孙昊的眼底是满满的不信。「相信那个不如相信我。」
玉玲珑的水眸低敛,他能相信吗?她已经知道他对自己无情,但芳心仍不死心地为他怦跳,为什么……
恍惚间,突然双臂冰凉,她抬起螓首,才发现长孙昊不见了;而且不知为何,整个偌大的西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刚才的人山人海呢?怎么好像一瞬间,就像潮水一样退去,不见了。
要不是柳树上还挂着彩灯,她会以为自己正在噩梦中,所有她所熟悉、不熟悉的人,都突然离她而去,让她独自呆立在原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与她在五岁那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兄弟姊妹死去时一样,一样是那种让人打从心里绝望的孤独。
玉玲珑心慌慌的,突然疯狂地想念起长孙昊的怀抱,他有力的双手,源源不绝的温暖,虚情也罢,欺骗也好,她现在就是想要他的怀抱,她承认她就是被他的温暖宠坏了,再也无法面对没有他在身边的冰冷了。
「昊!昊!」她想大叫他的名字,但喉咙却像被人扼住般,只能哑着声叫唤。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能尽快醒来,这种孤独,这份空虚,在在让她害怕。
「昊!昊!昊!」她叫着,叫得越来越快。他想抛弃她吗?那为什么要把其他人也带走?这是故意惩罚她吗?
长孙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她紧紧抱住双臂,跟五岁那年同样的绝望。
突然,玉玲珑停止了叫唤,她瞪大水眸,不敢署信地望着前面不远处。
那里有灯光,很微弱,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因为它不是一两点萤光,而是一大片,像……天上那片星空!
玉玲珑缓缓地向那片灯火走去,她走得很慢很慢,深怕这只是一个梦,多走一步或快走一步,就会把这个梦给踏碎了。
渐渐拉近距离,她见到自己面前有一大片碎瓦,碎瓦上都点了火,所以远远看来,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烁烁。
碎瓦遍地都是,蜿蜿蜒蜒像一条河流,流到灯火的黑暗尽头,那里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玉玲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凝视着火光尽头的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人影越近,也越清晰,是长孙昊。
玉玲珑浅浅地笑了,释然地松了口气,跨进那片灯河之中,与长孙昊相会。
「现在知道牛郎和织女是怎样相会了吧?」长孙昊一手扯过她,让她紧紧密密地熨贴在他的胸膛—双臂牢牢地扣住她的纤腰。
重归他温暖的怀抱,一颗心奇迹似地安定了下来,好像它已经找到了栖息的港湾,再也毋需过寂寞黑暗的日子。
「你……居然……」玉玲珑的声音有些发抖,但笑容却怎么也收不了。
「不过这不是织女与牛郎的相会,而是我和你的,喜欢吗?」长孙昊自信满满地问。
「我能不喜欢吗?」玉玲珑心动地道。他让她伤心,又让她感动,但两者都只是让她更眷恋他而已。
「你早有安排了,是吗?」玉玲珑轻轻打他一下。「竟然不告诉我。」
长孙昊捉住她的手吻着。「我不是说过,要相信我吗?」
相信他?可以吗?玉玲珑定定地凝视着他,说不出话。
长孙昊低低一笑,「还不相信我、不爱我,嗯?」
玉玲珑迟疑一会,「……是的。」为什么简单的两个字,她会回答得这样犹豫、这样难过?
「若我把我的生命交到你的手上,你会比较相信我吗?」长孙昊将她的手摊开,吻着粉红的掌心,轻松的口吻让人不知该不该把他的话当真。
「我——」她想说些什么,却口乾舌燥。
「爱上我并不难,不是吗?」长孙昊截掉她的话,低头吻住她,不让她再有说话的机会。
是的,爱上他并不难,可是,他爱她吗?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才是最难受的事,他懂吗?玉玲珑在心里叹息。
「你不专心。」长孙昊的剑眉纠结在一起,「不许想别的事。」
「霸道!」玉玲珑轻轻地叫着—表达不满。
「而你开始习惯了。」毫无疑问的陈述。
「不公平,你都能猜到我的心思,而我却从搞不懂你的心。」玉玲珑抗议。
「珑儿,你应该很清楚,天底下并没有真正公平的事。」长孙昊含着她的耳垂,轻喃道。
玉玲珑感觉到身体升起一阵阵战栗,她攀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又笑了。「今晚我太快乐了,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那该多好。」
「你以为不会吗?」长孙昊霸气地拧眉,佯似不悦地问道。
她怎敢这样奢求呢?
「那儿的花灯好漂亮,我们到那去看看,走吧?」逃掉他的问话,却逃不掉她的自问,还有长孙昊了然的眼神。
长孙昊沉吟一会,决定暂时让她自欺欺人一会。
第七章
因为长孙昊有事被老楚绊住,所以他便要双双先陪玉玲珑回避暑山庄。
「玉姑娘,刚才我都看到了,你和爷真像牛郎和织女,人家是在天上相会,你们也在相会,爷对姑娘真好!」双双羡慕道。
玉玲珑的脸一红,「是吗?」
「是呀!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爷为一个女人这么费心,我想爷是很喜欢姑娘的。」
玉玲珑一怔,红潮一下子褪去,「长孙昊不会爱我的。」
「但是——」
「双双,你先回去休息吧!」玉玲珑低柔道。
「不行——」双双努力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回去休息,这是命令。」天哪!她什么时候也学了长孙昊的坏习惯,随便向下人发号命令呢?
双双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那双双先告退了。」
看着双双远去的背影,玉玲珑这才缓步走进玲珑苑。
天边一弯淡淡的勾月,群星灿烂,夜风微凉,今夜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玉玲珑推开门,还未察觉过来有什么不对劲,蓦然身前劈过一阵凌厉的风,她躲避不及,被掌风击中,「砰」地撞上身后的栏杆,吐了一大口血。
她迅速跪倒在地上,「主子。」声音里含着敬畏。
「玩得真开心,啊?」冷冷的男音从房间的暗处传出。
玉玲珑不敢说话,血丝不断地从她口角流出,她也不敢擦。对这个主子,她有着本能上的害怕。
「敢问一句,我是叫你来谈情的还是说爱的?」男人又冰冷如霜地问道。
「是来偷棋谱——」话还没说完,便又被男人的掌风扫了左右两记耳光。
耳朵嗡嗡作响,但玉玲珑只是贝齿紧紧咬着,连一声痛喊都没有。
「你不但武功没了,警觉性更是湮灭无踪,甚至你的忠诚也出了轨,要背叛暗门了。」
玉玲珑急忙摇头,「不不不!玲珑不敢,玲珑绝不背叛暗门!」
「好,那你说,什么时候杀长孙昊?」男人凛冽地问道。
玉玲珑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七天,」男人代她回答,「你刚刚中了我的五毒蛊针,你只有七天的命,七天后,你会毒发,然后……死。」最后那个字,男人吐得极轻柔,但分量却沉痛得让人招架不住。
玉玲珑倏地打个冷颤,她下意识地抱住双臂。
「拿去吧?」男人把一样东西丢了出来。
玉玲珑本能地伸手一接,低头看,竟是暗门一直供奉着的神匕,据闻这把匕首锋利无比,且能吸人血,被它划过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
「主子——」玉玲珑艰涩地叫着。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不了结长孙昊的性命,我也会了结,结果都是一样;只是……你也不要让我太失望,暗门给你的钱还会少吗?爱情是没用的东西,钱才是最重要的,清醒一点吧!暗门才会是你最好和最后的归宿。」
暗门?玉玲珑想起那间永远只能点蜡烛,从没有阳光进驻的房间,想起那些永远冷着面的人们,想起无论自己是受伤还是死,也不会有人怜悯关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