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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若男闭了闭双眼,卫爷轻蔑的口气与唐水意不死心的请求,令她心火更炽。

  “唐水意,你闭嘴,强出头前先想想你在这府里的实质地位。要争,就替你自己争吧!”她平生最恨求人,唐水意还帮她求了她最不屑的人,虽然是一片好心,但谁规定好心就一定得领情?“我绝不求你!皇上老儿不赏饭吃,我们就回去吃自己。君家总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但愿到时卫府别来攀龙附凤!”

  卫爷冷冷笑着。“口气这么大,我瞧你个君家还有什么戏唱!”

  大厅前争吵得正激烈,卫府后面的草坪上,一坐一卧,两条悠闲的人影。

  卫勋风长臂枕于脑后,仰望着白云朵朵的蓝天,阳光温煦地照在他身上。

  他的嗅觉思念枝叶清新的味道,触觉也想念抚摸树皮时粗糙的感觉,他喜欢躺卧在大树的干臂上,享受徐徐凉风,听鸟鸣啾啾。

  但是,当那个眼神灵动的小女孩站在树下朝他招手,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跃下树,被她拉着跑到草皮上。

  “勋风哥哥,”小采凡盘腿坐在他身边,烦恼地倾听远处的咆哮。“娘又在气气了。”

  家里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大家都陷入愁云惨雾,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谁都没有闲工夫解释给她听,于是她想到了她的勋风哥哥。

  今天早上,一听到娘说要到卫府,她马上爬起床,踩着两板脚丫子,卖力跟来。

  “最近你娘常这样?”卫勋风拔了根草,嚼进嘴里。

  “娘说爹爹得罪了坏人,不能再当官。”她困惑极了,手指扯着他的衣摆。“勋风哥哥,什么是‘官’?”

  “一种无聊的头衔,唬人用的。”他微微一嗤,唇角扬起轻讽的弧度。

  “真的很无聊吗?”小采凡拧起眉头。

  “当然。”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始终不懂,一个人好好的闲云野鹤不做,为什么偏偏要到庙堂之上去拼个你死我活?这不是无聊,又是什么?

  “那爹爹为什么要一直写信向皇上求情?”她不懂“奏折”、“平反”的意思,只能从辞汇中找了相近的字眼代替。

  “因为他想不开,不懂自由自在的乐趣。”

  小采凡惊呼。“呵,我娘也是这么说耶,她还说我爹爹是个驴脑袋。”

  多贴切的形容!卫勋风忍住笑。“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希望爹爹多点时间陪我玩,别老是待在书房写大字,或对着花跟月亮,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小采凡认真抱怨着。“而且每一句都是七个字的喔。”

  卫勋风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不知道她爹听到这些话将作何感想,他那一首动人的诗篇,全被不解风情的小采凡贬得一文不值。

  “不过,如果坏人真敢来欺负爹爹,采凡就打扁他们。”她舞动小拳头,摆出战斗的姿势,嫩唇儿倔强地噘起。

  她,君采凡,天生是个鲜活爽辣的小娇娃!

  这两年来,看着她成长,不但个儿抽高了,就连那喜恶分明的个性也逐渐成形,在他的心中,她形象的建立远比其他小毛头来得快。

  没有人像她一样,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心口如一得让人激赏也让人叹息,就像她喜欢他,每回到卫府总要他陪伴;她讨厌欺负过她的卫函禧,偷偷地使坏,在他走过时伸出腿儿绊住,非要他摔个四脚朝天不可。

  他喜欢她够率真也够直接的个性,最最喜欢的是那大快人心的“仇将仇报”!

  “你握拳的方式有点问题。”他坐起身,掰开她的小手手,将拇指拉出来。“揍人的时候,记得别把拇指藏进拳头里,不然会伤了自己的手,像这样。”

  他伸出拳头作示范,一身逐渐长进的武功全是向卫府里深藏不露的花匠习来。

  她努力学习他的手势,对照的眼神格外认真。“要怎么打坏人才打得痛?”

  好问题!他莞尔一笑。

  “一拳一拳接着打,要扎实也要快,别给坏人喘息的时间。”黝黑的大手包着白皙的小拳,引领她的动作,一拳推出、一拳缩入,交替不断。

  “我会了、我会了!”她高兴地叫着,挣脱他的手。“嘿、嘿,打扁你这个欺负爹爹的坏蛋,嘿、嘿,打扁你这个让娘气气的浑球!”

  他重新躺下来,拔根草放嘴里嚼,看看她打拳。

  小采凡打得熟练了,索性连脚一起来,但她显然不是手脚并用的材料,几回差点把自己摔个半死,但是她没气馁,反尔越玩越疯。

  亮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衣上,风儿轻轻拂过耳,牛角辫在脑后甩呀甩,两颊笑得红扑扑,小采凡幸福得像是全世界都绕着她旋转。

  他听娘说,她就是和他订下娃娃亲的小姑娘,以后将会是他的妻。

  十二岁的年纪,感情是懵懂的,他没想到爱不爱那么缥缈的事,只知道见到她,唇角总会不自觉地扬起。

  和她在一起,如沐春风。他喜欢这个带给他欢颜的小女孩,真的——很喜欢。

  ☆☆☆

  渺渺荒烟,一坏黄土。

  “没有想到短暂分别两年,水意就死了。”君夫人站在坟前。低声地说着。

  荒地的冷风卷起了愁绪,她寒着脸儿,不敢相信卫府连捎都不肯捎个好友的死讯给她,她迟至水意都下葬了,才直奔坟地来见她最后一面。

  “她始终闷闷不乐,大夫说是积郁成疾。”卫勋风语声淡淡。“不过,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太多的痛苦。”

  “我离开关京之后,肯定没有人听她抱怨,什么事都往心里藏,她才会积郁成疾。”君夫人终于忍不住地啜泣出声。“她怎么不会为自己争取,就只知道忍让?”

  卫勋风退到一旁,知道她有话对长眠于此的娘说。

  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歪着头看他。

  “采凡。”他唤着。

  她的眼中,找不到与他相似的熟捻,也没有如他一样,有着潜藏在眸底的欣喜。

  她没应声,光拿一双乌溜大眼瞅着他。她忘记他了!

  心里有着浓浓的失落,压在心里沉甸甸地不舒服。但看到她可爱的模样,卫勋风眉眼一掀,还是无奈地笑了。

  对她的印象记得极深刻,她的笑脸常在他脑海中闪耀,尤其是在他不如意的时候。

  那一年,君府撤离关京,小采凡一见到他送行的身影,就哇啦哇啦地哭起来,硬是拉着他衣摆,不让他离开半步。

  是他安抚了她的情绪,慢慢地把她哄到睡着,才抽身送别。

  这一别,就是两年未见。

  当年那个抱着他哭的娃娃啊,长大了,眉儿、眼儿更灵俏,个于抽高了,两条牛角辫也长了,就是没长记性。

  采凡偏着头,看了半晌,才从他的笑容看出一点端倪。“勋、勋……”

  “熏什么?熏鸡还是熏鸭?”他打趣。“你肚子饿啦?”

  这触动了她的记忆,采凡小脸一开,慢慢浮现往日的光彩。

  “勋风哥哥?是勋风哥哥对吧?”她扑上来,咧开笑颜。“采凡好久没见到你了。”

  “都快把我忘了?”

  她不会作假,老老实实地点头承认。“对呀!我差点都把你忘光了。”

  坦白无伪的回答有时可真叫人伤心。“搬到新的地方住,过得好吗?”

  她露出了大大的胜利笑容。“娘让我去私塾念书,我成了孩子王喽!要是有小朋友笑我们家破烂,我就打他们。”

  她撂出拳头,一脸果决。

  “你又握错方法了。”瞧着她的模样,他知道,采凡喜恶分明的性格又更明显了。“不是教过你,不可以把拇指塞进拳头里吗?”

  她没仔细听,许多话都在喉咙里排队,都是急着要说给他听的。

  “勋风哥哥,你知道我大哥有多厉害吗?”她喋喋不休,一股脑儿地跟他报备近况。“我听到他跟我娘说,要参加武状元的考试,武状元唉,打人肯定很疼的,他可厉害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脸崇拜的表情,怀疑如果要能让她记着长长久久,他最好也在她心目中赢得一个偶像的卖座。

  采凡仍不停歇地说着。“每天天还没亮,大哥就起床练武喽,我都会假装要上茅房,然后偷偷跑去看,偷偷学他打拳。有一天不小心被大哥发现,他还好生气……”

  卫勋风看着她口沫横飞的样子,微笑,品味再见到她的幸福感受。

  不禁想到,她的生活里,“勋风哥哥”已经离好远。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再一个三年,或再一个五年,她还会记得他吗?☆☆☆

  再一个三年,或再一个五年,采凡还会记得他吗?

  再度分别三年后,卫勋风自己找答案来了。

  简朴的宅院门口,挂了块刻着“君宅”的木牌,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在嬷嬷的带领之下,进入花厅,啜饮热茶。

  经过多方打听,他终于找到要找的人。随着家运起迭,这一家子迁移多次,终于在最近有了明显的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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